毒辣的日头挂在天空正中,阳光透过废丹房的破旧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内的老槐树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却挡不住空气中的燥热,只有偶尔吹过的微风,能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废丹房内,李长生正盘膝坐在静室的石床上,闭目调息。经过前几日的忙碌,符箓、丹药等物资已准备妥当,他趁着这段时间,一边稳固修为,一边梳理着与地底存在沟通后的线索。“钥匙不全”“守阵者叛”这几个字眼,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始终无法完全放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场无形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
“吱呀——”
一声刺耳的木门转动声,打破了废丹房的宁静。李长生猛地睁开双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剑,体内的混沌剑元下意识地运转起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起身走出静室,只见废丹房的院门口,站着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为首的是赵明执事,依旧穿着那身青色的执事长袍,面容刻板,眼神精明,只是往日里带着的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今日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让李长生心头一紧的是,赵明执事身后跟着的,并非之前那几位年轻的执事弟子,而是两名身着黑色刑堂服饰的弟子!
这两名刑堂弟子身材挺拔,站姿如松,周身气息沉凝如渊,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之处,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铁血肃杀之气。李长生用神识悄悄一扫,心中更是警铃大作——两人的修为,竟然都是仙人后期!与他如今的境界相当,而且从气息来看,两人的实战经验必然极其丰富,绝非普通的内门弟子可比。
刑堂,在青冥仙宗内地位特殊,直属宗门高层,掌管宗门刑罚、巡查缉拿之事,权力极大。寻常情况下,刑堂弟子极少会出动巡查外门的具体房舍,除非是接到了明确的线索,或者发生了涉及宗门安危的重大事件。
“难道是因为我频繁引动地底能量,被宗门察觉到了异常?”李长生心中飞速思索,“还是说,与地底存在提到的‘守阵者叛’有关,刑堂正在暗中排查相关人员?”无数个猜测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就在李长生思绪翻腾之际,赵明执事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喜怒:“李长生。”
李长生压下心中的波澜,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礼:“弟子李长生,见过赵执事。”他的目光在两名刑堂弟子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恭敬地低下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二位是刑堂的师兄,奉宗门之命,巡查外门各紧要处所。”赵明执事侧身让了让,介绍道,“废丹房虽地处偏僻,但也属于宗门划定的重点巡查区域,需例行检查一番,你配合一下。”
例行检查?李长生心中冷笑。刑堂弟子亲自带队,还带着专门的探查宝物,这哪里是什么例行检查,分明是有备而来的精准排查。但他也清楚,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抗拒,否则只会徒增嫌疑。
“是,弟子遵命。”李长生面色平静地直起身,主动侧身让开道路,做出一副配合的姿态,“执事和师兄们请随意检查,废丹房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两名刑堂弟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李长生的话一般。他们对视一眼,随即分成两路,如同两道黑色的旋风,分别朝着废丹房的内外走去。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如探照灯般扫过院内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堆积的废丹、破旧的丹炉,还是墙角的杂草、地面的缝隙,都没有放过。
李长生注意到,两名刑堂弟子手中,各自握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铜镜通体呈暗黄色,表面刻着细密的玄奥符文,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一件年代久远的宝物。他们一边走,一边将铜镜对准地面、墙壁、废丹堆等地方不断照射,铜镜表面随之发出淡淡的清光,清光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显然是在探查能量残留、隐匿阵法或者异常波动。
另一边,赵明执事则看似随意地在院内踱步,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李长生身上,眼神锐利,仿佛在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李长生心中紧张万分,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甚至还主动开口说道:“赵执事,不知近期宗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竟然劳动刑堂的师兄们亲自巡查。”他想通过这句话,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赵明执事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宗门之事,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配合检查即可。”说完,便不再理会李长生,转而看向正在探查的刑堂弟子,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李长生心中了然,知道从赵明执事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似放松,实则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神识也悄悄扩散开来,密切关注着两名刑堂弟子的动作。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丹器温养阵在昨日就已经收起,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波动;从云崖洞府得到的宝物、变异燃血果等重要物品,都被他妥善存放在洞天指环中,这枚指环是云崖子的遗物,蕴含着隐匿气息的禁制,寻常探查手段根本无法发现;至于地底的能量波动,在他停止主动沟通后,就已经彻底沉寂下去,而且那股能量的本质极高,还擅长隐匿,他不信这面古朴铜镜能探查出来。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自己突破时和日常修炼残留的混沌剑元气息。混沌剑元的属性与寻常修士的仙元截然不同,包容万象,气息特殊,很可能会被铜镜检测到异常。
就在这时,一名刑堂弟子走到了后院的槐树下。这里是李长生之前与地底存在沟通的地方,也是能量共鸣最强烈的区域。那名刑堂弟子停下脚步,手中的古朴铜镜对准了槐树根周围的地面,清光持续照射着,符文闪烁不定。
李长生的心跳瞬间加速,目光紧紧盯着那面铜镜。他看到,铜镜发出的清光在扫过槐树根下方的一片区域时,似乎微微滞涩了一瞬,原本明亮的清光也黯淡了一丝,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或吸收了一般。但这异常只持续了一刹那,便很快恢复了正常。
那名刑堂弟子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调整了一下铜镜的角度,再次对着那片区域仔细照射了几遍,清光反复扫过,却再也没有出现之前的异常。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用指尖在上面快速刻画了几笔,记录下相关信息,然后才转身朝着静室的方向走去。
李长生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说明铜镜确实检测到了地底能量的残留,只是因为能量过于微弱,又擅长隐匿,才没有被明确识别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名刑堂弟子已经进入了静室。他的探查更加细致,手中的铜镜不断对着静室的地面、墙壁、石床、石桌等地方照射。当他将铜镜对准李长生平日里打坐修炼的石床位置时,铜镜的清光再次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异常——光芒轻微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这名刑堂弟子的反应与之前那位如出一辙,眉头微蹙,仔细探查了几遍后,没有发现更多异常,便也取出玉简记录下来,然后走出了静室。
整个检查过程持续了约半个时辰。两名刑堂弟子重新回到赵明执事身边,微微躬身,其中一人低声汇报道:“赵执事,废丹房区域已探查完毕,未发现明显的魔气、邪阵或强烈的异常能量波动。仅在两处地点检测到微弱且性质不明的能量残留,强度极低,疑似弟子日常修炼所致,无法判定具体性质,已记录在案。”说着,他将手中的记录玉简递给了赵明执事。
赵明执事接过玉简,神识快速扫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将玉简收好,转而看向李长生,眼神锐利如刀,缓缓开口问道:“李长生,你修炼的功法,似乎有些特异?你的仙元属性,与宗门内其他弟子的仙元有所不同。”
来了!李长生心中早有准备,知道对方迟早会问到这个问题。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和恭敬,躬身答道:“回执事,弟子在下界时,曾偶然得到一篇残缺的古修功法。飞升仙界后,因为功法残缺,修炼起来诸多不便,便结合宗门传授的基础心法自行摸索修炼,导致仙元属性有些混杂,与其他弟子不同。让执事和师兄们费心了,实在抱歉。”
“自行摸索修炼?”赵明执事眼中精光一闪,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修炼之道,关乎性命根本,岂可如此儿戏!古修功法良莠不齐,残缺功法更是蕴含诸多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误入歧途。日后若有修炼上的疑惑,应当及时请教传功长老或你的授业师长,不可再擅自摸索。”
“弟子谨记执事教诲。”李长生恭敬地应道,随即适时抬出了厉长老,“其实,厉长老近日也察觉到了弟子功法上的问题,已经对弟子进行过指点,还让弟子日后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向他请教。弟子正在按照厉长老的指点,努力梳理功法,整合仙元属性。”
听到“厉长老”三个字,赵明执事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厉长老在宗门内地位不低,掌管外门弟子的考核与修炼指导,深受高层信任。既然李长生有厉长老指点,那他修炼功法的问题,就属于正常的修炼范畴,无需过多追究。
赵明执事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既然有厉长老指点,那便好。你天赋不错,在小比中也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日后当专心修炼,切勿好高骛远,更不要触碰宗门的禁忌,好自为之。”
“是,弟子明白,多谢执事提醒。”李长生再次躬身行礼。
赵明执事不再多言,对两名刑堂弟子微微示意。三人转身,快步走出了废丹房,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小径尽头。
直到三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李长生才缓缓直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刚才那半个时辰的检查,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惊心,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怀疑,那种无形的压力,比正面战斗还要令人窒息。
“好险。”李长生低声呢喃,眼神凝重。他很清楚,刚才之所以能勉强过关,一方面是因为地底能量和混沌剑元的残留气息极其微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抬出了厉长老,暂时打消了对方的疑虑。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结束。
那面古朴的铜镜,绝对检测到了异常!只是因为无法判定性质,加上有厉长老这层关系,对方才没有当场发难。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次巡查,他已经被刑堂,或者说刑堂背后的某些人,盯上了!这次巡查,很可能只是一次试探。
“必须加快进度了。”李长生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心中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月晦之夜,无论如何都要成功潜入碧波潭底,找到阵眼,查清真相!否则,一旦被刑堂或其他势力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他转身回到静室,关好房门,再次布下简易的禁制。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冰魄戮仙剑胚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颤栗。这战栗并非源于恐惧,而是带着一种遇到了“天敌”或“克制之物”般的强烈警惕,灵性中甚至传递出一丝淡淡的排斥和不安。
李长生心中一动,连忙将神识探入剑胚内部。他发现,剑胚核心那个米粒大小的漆黑斑点,此刻竟然微微闪烁了一下,散发出比平时更加浓郁的一丝不祥气息,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
“剑胚的异动,是因为刚才那两名刑堂弟子手中的铜镜?”李长生瞬间反应过来。刚才刑堂弟子用铜镜探查时,剑胚就已经有了极其微弱的反应,只是当时他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应对巡查上,没有察觉到。
“那铜镜发出的清光,竟然对剑胚核心的黑点有潜在的威胁?”李长生的眼神变得愈发凝重。剑胚核心的黑点,是戮仙金精残留的戾气或魔秽,本质极其特殊。那面铜镜的清光能够刺激到它,说明铜镜很可能是一件专门用来探测或克制魔气、邪物的宝物!
刑堂竟然拥有这样的宝物……这是否意味着,宗门内部确实存在着魔气或邪物的隐患?而刑堂的这次巡查,也并非偶然,而是针对这些隐患展开的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