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走后，殿内只剩我和绿芜。油灯芯爆了个灯花，我抬手掐灭了那点火星。
“月涟漪那边，这几日可有异动？”我问。
绿芜翻了下手里的记档，“照常送饭，无访客。但他昨夜多要了一盏油灯，说是夜里读书。”
我没说话。月涟漪被幽禁前最常做的事就是焚香、抄经、燃灯。他向来不用油灯，只用苗疆特制的萤石灯。现在突然改用油灯，还主动加量，不是为了读书，是为了掩人耳目。
“传令暗卫统领。”我说，“从今日起，月涟漪所有饮食经手三人以上，纸墨笔砚全部登记入册。凡送入之物，先过药房查验，再由内务司开封。”
绿芜应声去办。
我重新坐回案前，边看奏折边想。军中有人想断粮道，朝中有崔家搅局，太后又要召见。这时候，一个被幽禁的皇夫突然换用油灯，绝不是巧合。
他一定在等机会。
我也在等。
但谁先出手，谁就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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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西角，月涟漪盘膝坐在蒲团上。屋内没有点灯，只有香炉里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他指尖夹着一片干枯的虫翅，轻轻放入香灰之中。
火光一闪，虫翅化为黑烬。
他低声念了几句苗语，袖口微动，一只半透明的小虫顺着他的手腕爬出，翅膀薄如纱，在昏暗中几乎看不见。它停在他掌心片刻，然后振翅飞起，穿过窗缝，消失在夜色里。
门外守卫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察觉。
这只蛊不伤人，不入血，只藏身于布料夹层或木器缝隙。它唯一的用途，是传递信号——告诉外面的人，时机已到。
而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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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小满跪在月涟漪的门外，双手捧着一只玉盒。
“东西拿到了？”月涟漪声音很轻。
小满点头，眼眶发红。“奴婢家人……真的能放了吗？”
“我说过的话，从不失信。”月涟漪接过玉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拇指大小的玉蝉，通体莹白，尾部刻着细密符文。“你只需把它放进凤宁寝殿东侧帷帐的夹层里，其余事不必管。”
小满颤抖着接过盒子。
“记住，必须是她常坐的那张榻旁的帷帐。若被人发现，就说你是去整理布帘。”
小满低头退出门。
她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只知道若是不做，母亲就会死在苗疆的毒瘴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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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小满站在凤宁寝殿外。
巡夜的暗卫走过两轮，她才低着头溜进偏廊。寝殿东侧帷帐垂落，她伸手探入夹层，将玉盒轻轻塞进去，又拉平布料，假装整理了一下褶皱。
转身时，她的鞋尖踢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她僵住，抬头四顾，没人注意。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扫到廊柱阴影下站着一个人影。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那人影没动，也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她。
小满咬住嘴唇，快步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那根本不是普通守卫。而是我亲自安排在寝殿周围的三级暗哨之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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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梆子响过，我终于批完最后一份奏报。
肩颈酸胀，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绿芜捧来披风，“陛下，夜深了，该歇下了。”
我点头，拿起桌上的烛台，往外走去。
经过御道回廊时，我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檐角。那里多了两个值守的暗卫，位置比以往更近，视线覆盖整个寝殿外围。
这是我三日前下的密令。
“看来，有人比我还急着动手。”我低声说。
绿芜没听清，“陛下说什么？”
“没什么。”我继续往前走。
寝殿灯火未熄，两名宫女守在门外，见我来了连忙行礼。
我走进内殿，烛光摇曳，纱帐低垂。屋里很静，只有铜漏滴水的声音。
我走到榻前，放下烛台，顺手撩开东侧帷帐，准备脱衣就寝。
手指刚触到布料，忽然顿住。
帷帐边缘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像是最近被人强行塞过东西又拉平。这种痕迹，普通人不会注意，但我每日进出此殿，连一根纱线移位都能察觉。
我慢慢收回手，没有掀开夹层。
反而转身走向床尾的衣柜，取出一件旧披风。
“绿芜。”我喊。
“在。”
“今晚你睡外间，若有动静，立刻进来。”
“是。”
我吹灭大烛，只留一盏小灯。躺下后闭上眼，呼吸放慢，像是已经入睡。
但实际上，我的手一直按在枕下——那里藏着一把短刃。
我知道玉盒就在帷帐夹层里。
我也知道，今夜一定会有第二个人来取它。
或者，来看它是否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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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寝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宫女，也不是值夜太监。这人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落地极轻，显然是受过训练。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直奔东侧帷帐。
他伸手探入夹层，摸到了玉盒，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句话：
“东西找到了？”
他猛地回头。
我正坐在榻上，一手握着烛台，一手按在枕边。
烛光映着我的脸，眼睛睁开，冷静地看着他。
他反应极快，立刻把玉盒往嘴里塞。
但我早有准备。
门外冲进四名暗卫，将他团团围住。
他挣扎了一下，最终被按在地上。
我走过去，从他口中抠出玉盒，打开一看，玉蝉完好无损。
“你是谁的人？”我问。
他闭嘴不答。
我示意暗卫把他拖下去。
转头对绿芜说：“传令下去，封锁整座寝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另外——”我看向帷帐夹层，“把那里的布拆下来，送去药房彻查。”
绿芜领命而去。
我站在原地，盯着那片空了的夹层。
月涟漪以为他还能再赌一次。
但他忘了，从他第一次想用蛊控制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他再次出手。
现在，他终于露出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