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彻太一仙宗时，许长生已经挑了三十担灵泉水。
他站在膳堂外的青石台阶上，看着自己掌心凝结的水珠。
往日需要双手才能提动的木桶，如今单指就能勾起。
水面上倒映的脸庞依旧消瘦，但眼中似有清光流转——这是踏入炼气期最明显的特征。
“姓许的，还不滚过来吃...”
胖厨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他盯着许长生超凡脱俗的气息，手中铜勺“咣当”掉进锅里。
许长生心头一跳，连忙收敛气息。
但已经晚了，膳堂里二十几个杂役齐刷刷望过来，目光里混杂着震惊、嫉妒和畏惧。
老赵手里的淘米筐更是直接翻倒，晶莹的灵米撒了一地。
“你...你破境了？”
张管事从人群后挤出来，山羊胡子不停颤抖。
这个往日对杂役非打即骂的监工，此刻腰竟然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张管事自己，也才炼气二层。
而一旦踏入炼气期，在杂役中便与以往截然不同，最低可混个管事当当。
地位上，与他平起平坐了。
而且许长生很年轻，才十六岁，未来大有可期。
许长生看见众人恭维的目光，却暗叫不好。
他一个五行杂灵根，突破太快不知是否会惹人生疑？
尤其杂役弟子，按规定需积累三年功绩才能换取破境丹药。
他入门，才不过半年而已。
他正欲解释，院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一道青色剑光落在膳堂门前，露出个穿月白法袍的年轻女修。
此人腰间悬着外门弟子玉牌，袖口三道金纹显示其执法殿身份。
许长生认得她，她是主管炼丹峰杂役院的外门执事钱泰的弟子——叶红锦，炼气六层修为。
平时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果然有灵气波动。”叶红锦指尖亮起探查灵光，在许长生周身扫过时微微一顿，“炼气一层？”
整个杂役院鸦雀无声。
许长生感到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丹田内的铜鼎似乎感应到危机，悄悄将一缕气息伪装成浊气混入经脉。
“回仙师，弟子昨夜...”
“可是偷服了废丹？”叶红锦突然打断，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可知这些年有多少杂役，因此经脉尽断？”
许长生猛地抬头，正对上对方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
叶红锦右手虚握，从储物袋取出一块留影玉简——里面记录的正是许长生这五个月来，倾倒废丹时用的那口废渣池！
“弟子...知罪。”许长生重重跪在青石板上。
膝盖与石面接触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有探查术法扫过全身。
铜鼎在丹田内轻轻旋转，将那些刚开辟的经脉，伪装成残缺不全的模样。
叶红锦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甩袖抛来一块玉牌：“既已入道，按律当升为杂役管事，以后这里的废丹房交给你和张元德二人管理，你不用再当最底层杂役。”
说完化作剑光远去。
叶红锦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许长生如果能够突破炼气四层，便能直入外门。
只不过，在她看来，像许长生这种服用废丹，勉强晋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希望！
直到剑光消失在天际，杂役院才重新活过来。
张管事小跑着凑近，竟掏出块干净帕子要替许长生擦汗：“许长...不，许师弟，你看这些月...”
许长生摆摆手，表示过往不必在意。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膳堂。
往日欺负他最狠的几个杂役，此刻缩在墙角，曾克扣他饭食的胖厨子正手忙脚乱地盛着灵米饭，碗里鸡腿堆得冒尖。
他端起碗走到院角的石凳坐下。
往日抢手的灵禽肉。此刻味同嚼蜡——不是食物变了，是他的舌头能尝出其中浑浊的杂质。
更明显的是院里众人身上散发的“浊气”，那些往日察觉不到的体味、病气甚至恶意，此刻都如黑夜中的萤火般清晰可辨。
“这就是仙凡之别么...”
许长生摩挲着新得的玉牌，上面“管事”二字在阳光下泛着青光。
...
三日后。
许长生坐在新分配的木屋内，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
窗外传来杂役们搬运废丹的吆喝声，但已无人敢来打扰他这位新晋管事。
“许师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许长生抬眼看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杂役，手里捧着本账簿，“这是本月废丹房的记录...”
这个少年叫杨云，由于识得几个字，人又机灵，就被刘管事提拔为账目。
别看他唯唯诺诺，他以往仗着刘管事撑腰，可没少对许长生颐指气使。
后来刘管事被张元德排挤离去。
不久，许长生突破炼气期，接了刘管事的差事。
这些往日趾高气扬的杂役小头目们，态度都变得毕恭毕敬。
许长生接过账簿，随手翻了几页。
让他心惊的是——短短七日，竟有六人因偷服废丹被抬出废丹房。
“又死一个？”许长生指着最新记录。
杨云瑟缩了一下：“是...是赵铁柱。他还说许师兄能靠废丹破境，他三灵根资质岂能落后于人...”
许长生手指一顿。他记得赵铁柱，那个总炫耀自己灵根资质的壮实少年。三灵根在杂役中确实出众，本该是此地十年内最有希望晋升外门的苗子。
“带我去看看。”
停尸房内，赵铁柱的尸体已经发青。七窍流出的黑血凝结成冰，右手还保持着抓挠喉咙的姿势。最触目惊心的是腹部——仿佛有野兽从内部撕咬，整个腹腔都爆裂开来。
“废丹毒性淤积太多...”许长生强忍反胃，目光扫过尸体旁那个熟悉的陶罐——正是他往日用来倾倒废丹的容器。
“听说他一次吞了三颗...”杨云声音发抖，“还说什么‘许长生五行废灵根都能成，我凭什么不行？’”
许长生瞳孔微缩。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靠废丹破境”的榜样，正在杂役院掀起怎样的风潮。
回到住处，许长生从怀中取出铜鼎。鼎身冰凉，那些模仿他的杂役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吞下的废丹与自己服用的“废丹”有何不同。
“得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