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那本残页,孙老头的话还在耳边。看过的人都死了。
我没回议事堂,也没去见洛璃。转身就走,直奔我在丹盟的居所。
路上我把x-739号卷宗塞进酒囊,顺手摸了下腰间三只酒囊。灵液、丹粉、碎剑渣都在。残碑熔炉在丹田里安静地悬着,青火微闪,像是嗅到了什么。
我知道有人要动手。
所以我不点灯,也不关门。把床铺铺好,被子叠得像有人睡过。自己一跃上了横梁,贴身趴着,呼吸放慢。
等。
过了半个时辰,风没动,但我闻到了一股味。
腥甜,带腐臭。
毒粉。
一道黑影从窗缝翻进来,全身裹着灰袍,脸上蒙着毒瘴织成的面巾。他手里捧着个骨瓶,轻轻一抖,粉末如雾喷出,全落在床上。
被子瞬间发黑,边缘开始融化,冒出白烟。
他以为得手了。
冷笑一声,正要收瓶。
我从梁上跳下。
重剑没出鞘,靠的是身体下坠的力量和古武拳经的发力技巧。右脚踩住他后背,左手直接扣住他天灵盖。
他想挣扎,但晚了。
我膝盖一顶,颈骨断裂声清脆响起。整个人软下去。
我松手,尸体倒地。头颅歪到一边,眼睛还睁着。
残碑熔炉突然震动。
那具尸体胸口裂开一道口子,绿色的气从里面冒出来,像被什么东西吸着,全钻进了我的丹田。青火卷了几圈,把那些毒源炁烧了个干净,转化成一丝源炁存进经脉。
我站起身,甩了甩手腕。
这一套动作太快,对方连叫都没叫出来。
但我没放松。
蹲在墙角,闭眼,让残碑熔炉回溯刚才吸收的那股毒源炁。它不只是能量,还带着一点记忆碎片。
画面很模糊。
几道黑影分散行动,一个往东边山门去了,一个藏在炼丹房后面的枯井,还有一个……就在外院墙头。
不止一人。
我睁眼,眸子发冷。
吹灭本来就没点的灯,把重剑横放在腿上。人缩进窗畔的阴影里,不动。
等下一个。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静得过分。
忽然,屋檐上传来轻微摩擦声。
不是脚步,是手指抠着瓦片的声音。
来了。
我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那人从屋顶揭瓦,动作极轻,一块接一块,露出拳头大的洞。接着,一根细管从洞口伸进来,对准屋子中央——也就是床的位置。
管子里流出淡紫色的液体,滴在地上,迅速挥发成雾。
又是毒。
这次是神经麻痹类,中招的人会慢慢失去知觉,最后窒息而死。
可惜,他们不知道床是假的。
我依旧不动。
等那人确认施毒完毕,准备撤离时,我才动了。
碎星步第三重,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如箭射出。破窗而出的瞬间,重剑出鞘半寸,借着月光划出一道弧线。
屋顶那人刚翻过屋脊,脖子就凉了一下。
他伸手去摸,结果抓了一把血。
头颅飞出去的时候,他还保持着爬行的姿势。
尸体滚下屋顶,砸在院子里,发出闷响。
我又回到屋里,站在门口。
第三个呢?
残碑熔炉没有反应。说明最后一个还没靠近。
我捡起第二具尸体的手臂看了看。袖口有层油膜,是防毒用的。但这人的指甲缝里有红泥,是从西边矿道来的。
雷猛修的那个废弃器阵附近挖出来的土。
他不是冲我来的。
是去破坏防御系统的。
我坐回窗边,把剑横在膝上。
外面风大了些。
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叫。
我盯着小路尽头,那里有一盏灯笼,是守夜弟子挂的。风吹得它来回晃,光影在地上扭动。
忽然,那灯笼不动了。
不是风停了。
是有人站在它后面。
我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他在看这间屋子。
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手,把灯笼摘了下来。
黑暗重新吞没小路。
我没有追。
也不能追。
我是主审,明天还要登公审台。今晚只要守住就行。
我摸了下酒囊,把之前藏的毒镖取出来。擦掉表面灰尘,扔进嘴里含着。金属味道混着药味,让我保持清醒。
残碑熔炉微微发烫。
它在提醒我,刚才杀的两个死士,体内的毒源炁都不完整。像是被人提前抽走过一部分。
有人在收集这些毒力。
干什么?
我不知道。
也不急。
反正他们还会来。
我靠在墙上,闭眼养神。
但耳朵一直开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沙沙声。
像蛇爬过落叶。
我睁眼。
门缝底下,渗进来一滩黑色液体。不是水,太稠。流动的方式也不对劲,像是有意识地避开墙角的符线。
这是活毒。
能自主追踪气息。
我屏住呼吸。
它慢慢爬上门槛,分成两股,沿着地板两侧向床铺逼近。到了床边,两股汇合,猛地窜起,扑向被子。
扑了个空。
它停在半空,像一团黑雾凝成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发红的点,像是眼睛。
它转头。
看向我。
我笑了。
右手一抬,掌心朝前。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顺着经脉冲上来,在我掌心形成一层薄焰。那团黑雾嘶了一声,往后退。
我不给它机会。
一步踏出,左手掐诀,引动体内源炁爆发。青火离掌飞出,化作一张火网,罩住整团黑雾。
“滋啦”一声,黑雾剧烈扭曲,发出类似惨叫的声音。
它想逃。
但门窗已被我早先布下的符阵封死。
火网越收越紧,黑雾被压缩成核桃大小的一团,还在挣扎。
我走过去,蹲下,右手直接伸进火网里,一把抓住那团毒核。
烫。
但我没松手。
残碑熔炉疯狂震动,青火从指尖倒灌进毒核内部,把它从里到外烧了个通透。
几秒后,毒核崩解,化为灰烬。
我摊开手掌,只剩一点焦黑粉末。
可就在粉末要落地时,其中一粒突然弹起,撞在我虎口处。
皮肤破了,血流出来。
那一粒粉末顺着血液往我体内钻。
我反手一捏,把它夹在两指之间,狠狠搓碎。
残碑熔炉嗡了一声。
我低头看伤口,血已经止住。但刚才那一瞬,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一间密室,墙上挂满尸体,每一具都肚子朝上,肚皮裂开,里面长出藤蔓一样的东西,连着地上的毒池。
有个声音说:“第七个容器已毁,启动备用计划。”
我没见过这地方。
但它一定在丹盟地下。
我站起身,把三具尸体拖到一起,用火烧成灰。骨头也碾碎,混进泥土里。
不能留痕迹。
也不能惊动别人。
我现在还不能暴露实力。
我回到窗边,盘腿坐下。
重剑横在腿上,剑刃沾了血,我没擦。
风吹进来,血干了,变成暗红色。
我盯着门外的小路。
灯笼没了。
但我知道,还有人在看着。
我在等天亮。
也在等他们再出手。
只要敢靠近,我就敢杀。
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能躲在荒山练拳的孩子了。
谁想灭口,就得拿命填。
我摸了下左眉骨的疤。
师父说过,剑修最怕犹豫。
一旦拔剑,就要见血。
现在,我的剑还没收。
外面起了雾。
雾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三个。
步伐一致,节奏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我站起身,走到门后,手按在剑柄上。
门把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