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造型的棒棒糖在背包里硌着腰，黄火土说这是“信仰杂交体”的另一种形态——糖芯里裹着的不是糖浆，是晒干的糯米与没烧透的檀香灰。教堂尖顶的十字架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尖顶下的石墙上爬满青藤，藤叶的脉络拼出半道残缺的八卦符，符尾拖进地下室的气窗，窗棂上缠着的铁丝正在缓慢生锈，锈迹在玻璃上漫出“666”的纹路，却被某种透明液体冲得只剩残影。
“这是黑狗血混了圣油。”黄火土掏出罗盘，指针疯了似的打转，铜盘面的刻度上，每个天干地支旁都刻着对应的圣徒名字，“子鼠对应圣彼得，丑牛对应圣保罗……有人把道教的地支与基督教的圣徒强行绑定了。”他用桃木剑挑开地下室门锁，锁芯里掉出半片风干的玫瑰花瓣，花瓣背面用银粉画着道符，符胆处嵌着根细小的十字架金属丝。
推开铁门的瞬间，股浓烈的硫磺味混着乳香扑面而来。石阶两侧的烛台里插着半截羊骨烛，烛火是诡异的青绿色，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壁画：左侧是道士们围着炼丹炉诵经，右侧是神父们举着圣骨匣祷告，而壁画中央的空白处，有人用鲜血画了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既漂浮着八卦镜，又沉睡着十字架，两种器物的边缘正在互相渗透，变成模糊的灰色。
“这是‘信仰熔炉’的雏形。”猫妖的尾巴尖炸开星尘，星尘落在壁画上，空白处突然浮现出一行拉丁文与中文混杂的字迹：“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引青龙、白虎、朱雀之力，炼万物归一之丹。”她的青铜项圈突然发烫，项圈内侧的“第四重镜像”刻痕渗出银灰色液体，在石阶上漫出幅简易地图——地下室中央的圆台上，果然摆着个东西，轮廓既像道教的炼丹炉，又像基督教的圣骨匣。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羊骨烛的火苗突然集体倒转，青绿色的光在地面拼出个倒悬的五芒星。圆台周围的地面刻满凹槽，槽里积着暗红色的液体，用桃木剑挑起一点闻了闻，既有血腥味，又有葡萄酒的酸气——黄火土说这是“经血与圣血的混合体”，是某种邪术里的“引子”。圆台上的器物突然发出嗡鸣，炉身（或者说匣身）的青铜纹路开始流动，左侧浮现出“离、震、兑”三卦，右侧却刻着“圣父、圣子、圣灵”的拉丁铭文，而正中央的圆形锁孔，形状竟与我口袋里的羊头吊坠完全吻合。
“二十年前那个降头师没说谎。”黄火土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指向圆台边缘的石壁，那里嵌着块褪色的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第七次融合实验”，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笔记，字迹一半是中文一半是英文：“当炼丹炉的‘火’遇上圣骨匣的‘圣’，需以‘三阳开泰’对冲‘三位一体’，若失衡，轻则器物崩裂，重则引邪灵噬主……”笔记的最后画着个潦草的笑脸，嘴角的弧度与班邦名片上的q版面具如出一辙。
我掏出羊头吊坠的瞬间，圆台上的器物突然剧烈震颤。炉盖（或者匣盖）自动弹开条缝，缝里渗出的不是青烟，是粘稠的白色雾气，雾气里浮着无数细小的人影：有的穿着道袍在打坐，有的穿着神父袍在祷告，还有些人影既没穿道袍也没穿神父袍，只是团模糊的灰影，在雾气里互相撕咬，发出的惨叫声既像经文倒念，又像符咒破碎的脆响。
“这些是‘信仰残魂’。”黄火土从背包里掏出三张黄符，分别用朱砂画了“三清”“四御”“北斗”图案，“道教炼丹讲究‘以火炼形，以神炼魂’，基督教圣骨匣则是‘以圣护骨，以灵安魂’，现在这东西把两种功能拧在了一起，成了吞噬魂魄的怪物。”他话音刚落，雾气里突然飞出个灰影，直扑我的面门，靠近时才看清那是个没有脸的神父，黑袍下露出的不是身体，是半截道士的道袍，道袍的袖口绣着太极图，却被十字架形状的破洞撕得粉碎。
猫妖的尾巴扫过烛台，羊骨烛的青绿色火苗突然变成金色。那些灰影瞬间缩回雾气里，露出圆台表面刻着的复杂纹路——那是道教的“九转还丹”阵，却被人用刀刻上了基督教的“圣痕”图案，阵眼处的凹槽里，嵌着十二根细小的骨头，既像人类的指骨，又像某种动物的爪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有的是“卍”字，有的是十字架，还有根骨头的末端，竟钻着个迷你的八卦镜。
“这是班邦师父的手笔。”我认出其中根骨头上刻着的降头符号，与之前在307病房看到的“换命咒”如出一辙。话音刚落，圆台上的器物突然喷出股黑烟，烟里浮出个巨大的虚影：上半身是穿着道袍的老者，手里举着炼丹炉；下半身是穿着神父袍的老者，手里捧着圣骨匣；而头颅的位置，却是个不断变幻的灰影，时而露出道士的发髻，时而露出神父的十字帽，最终定格成个没有五官的空白，空白处渗出的黑色液体在圆台上漫出个新的阵图——那是东南亚降头术里的“聚魂阵”，阵脚却用道教的“镇煞符”固定着。
“这才是真正的‘杂交体’。”黄火土突然将三张黄符贴向虚影，符纸接触到虚影的瞬间，老者的道袍突然燃烧起来，露出底下的神父袍，神父袍上绣着的十字架正在融化，变成无数条小蛇，蛇身上既长着道符纹路，又挂着十字架吊坠，爬向我们时嘴里吐出的信子，竟拼成“阿门”和“无量天尊”的混合音。
我举着桃木剑围着圆台转圈，剑尖的符纸无风自动，朱砂字“敕令”正在发烫。突然，圆台上的器物发出刺耳的尖啸，炉身（或匣身）的青铜纹路开始逆向流转，左侧的卦象变成了倒写的拉丁字母，右侧的铭文变成了反写的中文符咒，雾气里的灰影再次冲出，这次它们不再是单独的人影，而是互相纠缠成一团，形成个巨大的肉球，肉球表面既长着道袍的盘扣，又钉着十字架的钉子，滚动时发出的声音既像经文吟唱，又像符咒念诵，震得整个地下室的烛火都在颤抖。
“洒糯米！”黄火土的吼声刚落，我已经抓起一把糯米撒向肉球。糯米落在肉球上，立刻燃起幽蓝色的火苗，肉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表面的盘扣和钉子同时炸开，露出里面无数双眼睛——有的眼睛里映着道观，有的眼睛里映着教堂，还有些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片混沌的灰色，瞳孔的形状既像太极图，又像十字架。
“这些眼睛是‘信仰之窗’。”黄火土摇动青铜铃铛，铃声刺破尖啸，肉球突然停止滚动，表面的眼睛集体闭上，“当两种信仰的魂魄被强行融合，就会催生出这种‘视窗’，能看到两个世界的碎片，却永远拼不成完整的画面。”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青铜八卦镜，猛地掷向圆台中央，镜子接触到器物的瞬间，炉盖（或匣盖）彻底弹开，露出里面的景象：没有丹药，没有圣骨，只有个小小的青铜盒，盒里装着十二片指甲，六片是道士的，六片是神父的，每片指甲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咒或经文。
“这是‘融合失败的证据’。”我认出其中片道士指甲上刻着的“镇宅符”，与祖父老宅地窖里的青铜匣上的符咒完全一致。青铜盒突然自动打开，指甲片飞出盒外，在空中拼成个完整的人形——上半身是道士，下半身是神父，头颅的位置悬浮着片透明的鳞片，鳞片里映出二十年前的地下室：穿花衬衫的胖老头（班邦的师父）正在用桃木剑撬开圣骨匣，旁边站着个年轻的神父（马尔科姆），手里举着炼丹炉，两人嘴里念着的咒语一半是闽南语的“请神咒”，一半是拉丁语的“驱魔咒”，而圆台上躺着的，是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孩，他的胸口画着太极图，肚脐处却钉着根十字架形状的钉子。
“他们在重演‘第七次实验’。”猫妖的青铜项圈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虚影——那是个成年的男孩，左脸是道士的模样，右脸是神父的模样，额间的图腾既像“卍”字又像十字架，他张开嘴，发出的声音既像班邦师父的闽南语，又像马尔科姆神父的拉丁语：“我不是怪物……我是新的信仰……”
虚影冲向我们的瞬间，黄火土突然将三张黄符贴在我的桃木剑上。剑身上的朱砂字“敕令”突然亮起金光，我举着剑刺向虚影的胸口，剑尖接触到虚影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壁画开始渗出血液，血液在地面汇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浮出无数个相同的虚影：有的是道士脸左神父脸右，有的是道士脸右神父脸左，还有些虚影的脸是完全混沌的灰色，只有额间的图腾在不断闪烁。
“这些是‘未完成的融合体’。”黄火土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圆台的阵眼处，“班邦师父当年没说谎，他确实想创造‘新的信仰’，但他搞错了方向——融合不是吞噬，是共存。”他抓起一根嵌在阵眼处的骨头，用桃木剑一劈两半，骨头里渗出的不是骨髓，是金色的液体，液体在地面漫出的轨迹，既像道教的“九曲黄河阵”，又像基督教的“十二圣徒图”，最终在圆台中央汇成个小小的太极图，太极图的两个鱼眼处，各嵌着半个十字架。
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融化的液体里浮出无数张黄符和《圣经》纸，还有些既不是黄符也不是《圣经》纸的灰色纸片，上面用模糊的字迹写着“我想回家”。随着液体渗入地面，圆台上的器物渐渐平静下来，炉身（或匣身）的青铜纹路不再逆向流转，左侧的卦象与右侧的铭文形成了微妙的平衡，雾气里的灰影也不再互相撕咬，而是围着器物缓缓旋转，发出的声音既像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