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雨势稍减，却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仿佛老天爷也在为清风市洗刷什么见不得人的污垢。
李建国几乎一夜未眠，凌晨四点多就在周振邦的“精心安排”下，从酒店后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轿车离开了远山国际。他坐在车后座，戴着口罩和帽子，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逃犯。
“李书记，您放心，媒体那边已经打点好了，绝对不会有任何关于您昨晚在酒店的报道。”周振邦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保证，“赵明那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中。那个疯女人...我们会处理干净。”
李建国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周振邦，我告诉你，这次要是出了纰漏，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挂断电话，他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手机震动，是妻子发来的信息，问他昨晚为什么没回家，今天女儿学校有家长会要不要参加。他烦躁地关掉屏幕，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街道，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回到区政府办公室，李建国强打精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他照常主持了早晨的班子例会，听取了各部门工作汇报，但明显心不在焉。
“李书记，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办公室主任王海关切地问。
李建国摆摆手，勉强笑道：“老了，稍微熬个夜就受不了。没什么大事，今天的日程照常。”
然而，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他的秘书匆匆推门而入，面色紧张地走到他身边，俯身低语：“李书记，出事了。远山国际酒店那边...有家属闹起来了。”
李建国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对与会人员说：“好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各忙各的吧。”
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立刻关上门，压低声音问秘书：“怎么回事？”
“是昨天捅伤赵局长那个女服务员的家属，还有...还有两个大学生的家长，在酒店门口拉横幅讨说法，已经引来不少围观群众和记者。”
李建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扶住办公桌才站稳：“什么大学生？又关大学生什么事？”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听说昨晚在酒店KtV有两个女大学生兼职，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现在人在医院。家属情绪很激动，说酒店逼良为娼，还暴力伤人。”
李建国的手机适时响起，是周振邦。他挥手让秘书先出去，接起电话就吼：“周振邦！你他妈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大学生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周振邦声音也带着慌乱：“李书记，您听我解释，就是点小意外。两个不懂事的学生妹，在我们这儿兼职，跟客人发生点摩擦，已经赔钱了事了。不知怎么家属又闹起来，肯定是想多讹点钱...”
“放屁！”李建国罕见地爆了粗口，“我告诉你，现在立刻把这事压下去！花多少钱都行，绝不能让他们把事情闹大！”
“是是是，我已经让孙二狗去处理了，保证半小时内清场...”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上午十点，清风市本地的“清风市论坛”和几个微信公众号突然爆出多条帖文，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远山国际酒店涉黑经营，女大学生兼职遭非人虐待》
《环保局副局长酒店嫖娼被刺，疑因价格谈不拢》
《光明区书记疑似卷入远山集团权色交易》
配图虽然打了码，但依然能看出是远山国际酒店内部场景，还有赵明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以及李建国进入酒店时的监控截图。
“完了...”李建国看着手机屏幕上疯传的帖子，手心全是冷汗。他立刻给周振邦打电话，却是忙音。
不一会儿，王海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李书记，不好了！市委宣传部的电话，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说已经引起上级关注了！”
李建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马上以区委办名义发个声明，就说网传内容严重不实，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已成立专门调查组依法依规处理，坚决维护清风市良好的营商环境和社会稳定。”
王海刚领命出去，李建国的私人手机又响了，是他岳父——省政协原副主席陈老。
“爸...”李建国接起电话，声音不由得带上一丝惶恐。
“建国啊，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怎么回事？”陈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自有一股威严。
“爸，都是诬蔑！是有人故意整我！昨晚我就是在远山国际酒店参加个正常商务宴请，中途身体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后面发生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李建国急忙辩解。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陈老才缓缓道：“建国，我早就告诉过你，周振邦那种人不可深交。现在当务之急是撇清关系，把自己摘出来。必要时...该断则断。”
挂掉电话，李建国瘫坐在真皮座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他拿起内线电话：“王海，让司机备车，我去医院看看赵明同志。”
此时此刻，清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门口已经围满了记者。赵明的妻子守在那里，对每一个试图采访的记者哭诉：
“老赵是被人陷害的啊！他昨天就是去参加个正常的工作晚宴，怎么就会出这种事？那个行凶的女人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而在医院另一端的普通病房里，张宛和杨鸣相拥而泣，她们的父母则愤怒地与院方和警方交涉。
“我女儿才二十岁！好好一个大学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你们警方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张宛的父亲情绪激动，指着病床上遍体鳞伤的女儿，“看看！这都是人做的事吗？”
一位年轻的民警试图安抚：“张先生，您冷静一点，我们已经在全力调查了...”
“调查？调查什么？凶手不就是远山集团那帮人吗？你们敢抓吗？”杨鸣的母亲尖声道，“我告诉你们，要是你们不敢管，我们就去市里、去省里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