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卡在维恩的睫毛上，他没能眨一下眼。身体像是被钉在地面，动不了，也醒不过来。意识沉在黑暗里，听见远处有声音在拉扯他。
伊格尼斯的龙爪陷进沙地，拖着他往前滑行。每一步都让龙魂的身躯颤抖，半透明的身体边缘开始剥落，像烧尽的纸片飘散在风中。他的尾巴扫过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痕迹，那是命石能量燃烧后的残渣。
“再撑住。”伊格尼斯低吼，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你要是死在这儿，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维恩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指尖碰到插在沙中的暮影匕首。刀柄沾了血，湿滑，握不住。但他还是用尽力气把它拔了出来，抬手往身侧一划。暗黑之力顺着刀刃渗入地底，像探针一样感知着地下流动的微弱震感。
“裂隙……在北边。”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伊格尼斯没回应，只是猛地跃起，前爪扣住一块突出的岩壁借力，将维恩甩到背上。他的翅膀展开，拍打空气，掀起一阵沙尘。飞行不稳，身体左右晃动，好几次差点撞上凸起的石柱。
身后没有追兵，但危险没走远。维恩胸口的灵枢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从心口向外蔓延，像干涸的土地。黑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伊格尼斯的鳞片上，发出轻微的嘶响。
“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伊格尼斯咬牙，“双天赋正在互相吞噬，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一团乱流。”
维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的左眼还能看见一点光，右眼已经完全没了知觉。耳边响起无数杂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笑声，混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
伊格尼斯飞过最后一道沙丘，下方出现一条狭窄的地缝。那是地脉裂隙的入口，深不见底，四周布满扭曲的藤蔓，缠绕在岩石之间。夜影藤的叶片泛着微弱绿光，像是还在呼吸。
他俯冲下去，翅膀收拢，带着维恩跌进裂隙底部。落地时没能站稳，直接跪倒，龙躯重重砸在地上。他把维恩甩到一块平坦的石台上，自己则蜷缩起来，龙尾环住两人，形成一道屏障。
“塞琳娜！”伊格尼斯喊了一声。
角落里的阴影动了。塞琳娜从一块岩石后走出来，脸色发白。她一直在这里等，背包里还留着那截夜影藤。她没多问，立刻跑到石台边，看到维恩胸口的裂纹时，手指抖了一下。
“他还活着。”伊格尼斯喘着气，“但灵枢已经开始崩解，普通治疗没用。”
塞琳娜点头，从包里取出夜影藤。藤蔓枯黄，只有末端还有一点绿意。她把它按在维恩心口，掌心凝聚魔力，试图激活它的修复能力。可藤蔓毫无反应。
“为什么不行？”她抬头看向伊格尼斯。
“它需要生命共鸣。”伊格尼斯闭着眼，“只有和宿主有深刻联系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引，才能唤醒它。”
塞琳娜沉默了一秒，然后拿出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流下，滴在夜影藤上。藤蔓吸了血，颜色微微变深，但仍没有动静。
她咬牙，双手合拢，将藤蔓紧紧贴在维恩胸口。接着，她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的空间之力。这不是普通的施法，而是把自己的生命力当作引导线，一点点送进维恩的灵枢。
石台上的空气变得凝重。夜影藤开始颤动，叶片缓缓舒展，绿光逐渐亮起。与此同时，塞琳娜的银发开始变色，从发根处迅速转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停下。”伊格尼斯突然开口，“你会死的。”
“我知道。”她说，“但他不能死。”
话音落下，夜影藤猛然爆发出强光，绿色的能量顺着维恩胸口的裂纹钻进去。那些龟裂的皮肤开始闭合，渗血停止，灵枢的震动也慢慢平息。
维恩的呼吸变得平稳，但双眼依旧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塞琳娜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松开，藤蔓掉落。她想撑住石台边缘，可手指抓不住，整个人软倒下去，倒在维恩身边。她的半边头发已经全白，嘴唇发青，呼吸微弱。
伊格尼斯看着他们，龙躯几乎透明。他低声说：“现在谁也别想碰他们。”
他收回翅膀，将两人完全裹在身下。龙魂的光芒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轮廓，像风中的火苗，随时会熄灭。
裂隙外的风沙被隔绝，里面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维恩的手垂在石台边缘，指尖离塞琳娜的脸只有一寸距离。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想触碰她，却又无力抬起。
伊格尼斯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记住……你还欠我一次命。”
然后，他的身体彻底静止，不再发光，也不再动弹。
维恩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一滴汗从额头滑下，经过眉骨的疤痕，落在石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塞琳娜的胸口微微起伏，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碰到了维恩的衣角。
外面的风刮了很久，终于停了。
石缝间残留的绿光忽明忽暗，照着三个人静止的身影。
维恩的右手忽然收紧，指甲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