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石室，空气凝固。
陆芍听到沧浪真人声音的瞬间，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把将岁星之种收入丹田，同时将墨苓和铃儿护在身后。星狩弓已握在手中，弓弦拉满，箭尖对准井口上方。
“沧浪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她声音平静，但丹田内四颗道种已全力运转，星水真元在经脉中奔涌如江河。
井口飘下一道人影。
灰袍，白发，面容如中年，眼神清澈如孩童。正是三年前在碧波屿外与陆芍交手三招的沧浪真人。
他落地无声，站在石室另一端，与陆芍隔着十丈距离。目光扫过石台、玉盒，最后落在陆芍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三年不见，陆小友又精进了。四颗道种在身，元婴后期指日可待。”
“前辈过奖。”陆芍没有放松警惕，“前辈不远万里来此，不会只是为了说句客套话吧？”
“自然不是。”沧浪真人摇头，“老夫此来，有三件事。”
“请讲。”
“第一，恭喜你拿到岁星之种。”沧浪真人看向陆芍丹田位置，目光仿佛能穿透肉身，“金、木、水、火四行已齐，只差土、日、月、辰、荧五颗，九钥便可集齐。届时，通天之路将为你开启。”
陆芍眼神一凝：“前辈对星宫传承很了解？”
“略知一二。”沧浪真人没有否认，“毕竟老夫活了七百多年，有些事情，总比你们年轻人知道得多些。”
七百多年！
墨苓和铃儿倒吸一口凉气。元婴修士寿元不过千载，沧浪真人这已是暮年。难怪他行事让人捉摸不透，活了这么久的老怪物，心思早已深沉如海。
“第二件事呢？”陆芍问。
“第二，提醒你。”沧浪真人语气严肃起来，“古魔封印最多还能撑八个月。八个月后，魔胎必定破封。到那时，万星海将生灵涂炭。”
“八个月？”陆芍脸色沉了下来，“比我们预计的还短。”
“因为你在集齐钥匙。”沧浪真人道，“每拿到一颗道种，星宫封印就会松动一分，古魔的感应就会强一分。它感觉到了威胁，所以加快了破封速度。”
陆芍心头一紧。
原来是她加速了灾难的到来？
“不过你不必自责。”沧浪真人看出她的心思，“就算你不找钥匙，古魔也会在一年内破封。你集齐钥匙，反而有一线生机。完整的护道大阵加上九钥之力，或许能重新封印古魔。”
“或许？”
“老夫只说或许。”沧浪真人苦笑，“古魔是域外魔物，实力堪比化神。就算在上古时期，星宫也是牺牲了三位化神修士才将其封印。如今万星海连一个化神都没有，想彻底消灭它，难如登天。”
石室陷入沉默。
墨苓握紧剑柄，铃儿咬紧嘴唇。八个月，比她们想象的更紧迫。
“第三件事是什么？”陆芍打破沉默。
沧浪真人看着她，眼神复杂：“第三，老夫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若集齐九钥后，开启通天之路需要你付出代价——比如，需要一位元婴巅峰修士献祭自身，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启动星宫终极禁制，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陆芍愣住了。
她没想到沧浪真人会问这个。但仔细一想，这很可能就是真相。上古星宫能封印古魔，必然付出了惨重代价。如果重演历史，谁来做那个牺牲者？
“前辈为何问这个？”她反问。
“因为老夫想知道，你值不值得帮。”沧浪真人说得很直白，“三年前在碧波屿，老夫放你一马，是因为你天资过人，心性也不错。但这不够。面对真正的生死抉择，你会怎么选，这很重要。”
陆芍沉默了很久。
墨苓和铃儿都看着她，等待答案。
终于，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会想办法找到两全之策。若找不到……”她顿了顿，“我会自己上。”
“师尊！”铃儿惊呼。
墨苓也急道：“陆芍，你——”
“听我说完。”陆芍抬手制止她们，“我不是想当英雄。但这条路是我选的，星宫传承是我拿的，钥匙是我找的。若真需要有人牺牲，那也该是我，而不是让别人替我承担。”
她看向沧浪真人：“不过在那之前，我会拼尽全力寻找其他办法。八个月时间，足够做很多事。”
沧浪真人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好，很好。”他点头，“陆芍，你比老夫想的还要好。既然如此，老夫便帮你一把。”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抛给陆芍。
“这是老夫七百年来搜集的关于古魔的所有资料，包括它的弱点、习性、以及上古封印的详细布置。另外，里面还有剩下五处阵眼的位置，以及获取钥匙的方法。”
陆芍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心中震动。
玉简里的信息太详细了。古魔的来历、能力、弱点，上古大战的经过，封印阵法的原理……这些都是无价之宝。更别说五处阵眼的具体位置，这能省去她们数年寻找时间。
“前辈为何帮我们？”她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老夫不想看着万星海毁灭。”沧浪真人叹了口气，“活了七百多年，见过太多生死，本该看淡了。但这里毕竟是老夫的家乡，有老夫的弟子、传人、还有那些凡人百姓。他们不该因为一场灾难就全死光。”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老夫与古魔有旧怨。”
“旧怨？”
“三百年前，老夫的师尊就是死在古魔第一次封印松动时。”沧浪真人语气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为了拖住魔气扩散，自爆元婴，魂飞魄散。从那以后，老夫就发誓，总有一天要彻底解决这个祸患。”
原来如此。
陆芍明白了。沧浪真人不是突然发善心，而是有血仇在身。
“前辈需要我们做什么？”她问得直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沧浪真人给出这么多珍贵信息，必定有所求。
“两件事。”沧浪真人伸出两根手指，“第一，集齐九钥后，若真要献祭，让老夫来。老夫寿元将尽，活不过五十年了。用这残躯换万星海平安，值。”
“前辈……”
“别急着感动。”沧浪真人摆手，“第二，若你们成功封印古魔，开启通天之路后，带上老夫的弟子‘云崖’一起走。那孩子卡在元婴中期三百年了，在万星海没前途。通天之路是他唯一的希望。”
云崖老人，海外三仙之一。
陆芍这才知道，原来海外三仙中，沧浪真人和云崖真人是师徒关系。那第三位“碧波仙姑”呢？
她没问，沧浪真人也没说。
“好，我答应。”陆芍郑重道，“若真到那一步，我会尽力保全前辈。若保全不了，也一定带云崖前辈走。”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沧浪真人点头，“时间紧迫，老夫就不多留了。另外提醒你一句，碧波仙姑已投靠古魔，你们要小心她。还有，南域三宗残余势力正在集结，可能对碧波屿不利。”
说完，他身形开始淡化。
“前辈留步。”陆芍忽然道，“最后一个问题——您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信息给我们？如果三年前就给，我们能多三年准备时间。”
沧浪真人停下，回头看她：“因为三年前的你，还不够强。这些信息给你，你也守不住，反而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现在你有了四颗道种，实力接近元婴后期，加上星海盟支持，才算有了自保之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老夫也需要时间观察你。看你是不是那种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人，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万星海拼命。现在看来，你没让老夫失望。”
话音落下，他彻底消失。
井底石室恢复安静，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墨苓长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元婴后期的压迫感太强了，我刚才差点喘不过气。”
铃儿也腿软，靠在石壁上：“师尊，我们真的只有八个月时间了？”
“嗯。”陆芍握紧玉简，“八个月，集齐剩下五把钥匙，激活完整大阵，然后……面对古魔。”
她看向两个同伴：“怕吗？”
墨苓摇头，握紧剑：“怕什么？修炼至今，哪次不是生死之间闯过来的。”
铃儿也咬牙站直：“弟子不怕！弟子要保护师尊，保护碧波屿！”
陆芍笑了。
有这些人在身边，八个月又怎样？古魔又怎样？
路再难，走下去就是了。
“走，先回碧波屿。我们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三人飞出井口，离开星陨群岛。
回程路上，陆芍一直在消化沧浪真人给的信息。
玉简里的内容太多，需要时间整理。但有一点很明确——剩下的五处阵眼，分布在天南海北，最近的也在三万里外，最远的超过十万。
八个月，跑遍五个险地，拿到五把钥匙。
时间紧，任务重。
但她们没有退路。
飞了三日，碧波屿在望。
然而，当她们看到岛屿时，脸色都变了。
护岛大阵的屏障……在闪烁。
有人在攻击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