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吆喝几声，想要驱散人群。
众人却不卖他面子，马车怎么也过不去，急的小厮额头冒汗。
“少爷，前边堵住了，过不去。”
赵松掀开马车布帘，抬头往前瞧去，见果然是人群攒动，堵住了路。
赵松将随身钱袋扔给小厮，“下去往路两边撒钱，我就不信这些人不散。”
小厮接住钱袋，颠了颠，里面都是碎银子，这么一袋少说几十两。
近几日跟着四少爷到处招摇，荒唐事也做过不少，但撒钱的事还是第一次。
转头天要被老爷知道了，少爷自然没事，自己却少不了挨一顿鞭子。
“去啊，愣着干嘛。”
赵松见小厮不动，催促道。
“少爷，我、我不敢，老爷得打断我腿......要不我把马卸了，您骑着去？我就在这等您......”
‘啪’地一个嘴巴子甩在小厮脸上，赵松气道，“提他作甚，他能打断你腿，我就不能吗？再说一句，两条腿都给你打断，滚出赵家要饭去！”
小厮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废话，站在马车上呼喊两句，掏出白花花的碎银举过头顶。
人群立即被吸引过来，却都不信小厮真的会扔银子。
可随着小厮咬牙将一把把银子洒向路边，大家便不能淡定，闹哄哄推搡着上前争抢，长街中心瞬间闪出大片的空地出来。
小厮趁机抄起缰绳，赶着车往前走。
随着马车前行，赵松这才看清，原来街中心有老头耍狗卖艺。
那卖艺人牵着黄狗，刚表演了钻圈、倒立、算数等节目。
正捧着瓷碗想要跟看官们讨赏钱，谁知人群忽的散了，卖艺人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头，闪开！”
小厮见他碍事，高声喝道。
卖艺人终是回过神来，一言不发拉着黄狗就要往边上去。
“汪！汪汪！”
马车驶近，大黄狗忽然顿住了步，扭头冲着车厢狂叫，脖子上的狗绳崩得笔直。
若不是卖艺人拉得牢，几乎都要冲上来了。
赵松怒哼一声，掀开帘子。
“好大的狗胆！停车！”
小厮不明所以，连忙按照吩咐拉住拉车的驽马，将车停下。
赵松跳下车，朝一人一狗走去。
黄狗叫声更大了，任由卖艺人安抚，仍旧不依不饶要往赵松身上扑咬。
卖艺人哪里不清楚自己惹了事？
赶紧跟冲赵松作揖讨饶，嘴上赔着不是，希望赵松别跟自己计较。
赵松身后小厮跟来，挡在黄狗面前，张口冲卖艺人呵斥。
“怎么管狗的？要是伤着我们少爷，你赔得起吗？”
赵松盯着黄犬看了片刻，听黄犬汪汪叫个不停。
“哼，一条普通黄狗，也爱多管闲事。”
赵松转身吩咐小厮，“去把它宰了。”
小厮闻言一愣，想说此举有些过了。
抬头看见赵松凶狠的眼神，小厮回想起刚才挨了的一巴掌。
此时小厮也不敢忤逆赵松，只得伸手去抢卖艺人的狗绳。
心道一条黄狗罢了，大不了多赔些银钱。
卖艺人不肯给，一边护着黄狗，一边当街给赵松跪下。
“少爷你消气，老汉给您赔不是！大人大量，放过我俩一回，我保证回去就把它关起来，再也不会冲撞您车架。”
赵松却不搭理他，催促小厮，“动手！”
能跟在赵松身边伺候的小厮，在赵府里也是练过几手功夫的。
见自家少爷催促，索性一狠心，抬腿就往黄狗脑袋踢去。
第一脚被黄狗闪了开，再踢第二脚时，黄狗因被绳索牵制，终究是没能避开，被踢在脖颈处，吠叫声转为疼痛呜咽。
那卖艺人这才慌乱松开手，“跑，快跑。”
只是黄狗本就是条老犬，受了小厮一脚，带着伤如何跑得快。
被小厮几步追上，连续两脚踢断了脖子，死在当街。
“啊！”
卖艺人嘶吼一声，冲过去，蹲下身将地上死去的黄狗抱起来摇晃，嘴里喃喃说着众人听不清的话语。
抢完钱的百姓们聚在周围，眼瞅着不是滋味，却碍于赵松一行驾车而来，明显是镇里有钱人家，众人也就不敢多说。
小厮回车上拿了二两银子，扔在卖艺人脚下。
卖艺人下意识扫了一眼，没去捡，满是厚茧的双手颤抖着，抱紧了怀中黄狗。
小厮见卖艺人不动，嘴里讥讽道，“怎么？嫌少？说个数，赵家不差钱，刚才扔出去的都比这多多了。”
话虽听起来嚣张，实际却是小厮于心不忍，想要提醒老人张嘴多要些。
卖艺人活了一辈子，饱经人情世故。
听见小厮说这话，终是勉强提起精神，“这位小哥，老头心里有数。”
颤巍巍转身，卖艺人面向赵松，声音中带着沙哑。
“赵家这位少爷，恕老头眼拙。若早些看到您马车，远远避开就好了，或许大黄就不用死。”
卖艺人长叹一口气，提起劲来继续道，“今儿是它冲撞在先，该有这一遭，是它的命，我不怨您……”
“可我如今半截身子入土，大黄跟了我十几年，吃喝陪伴都承了它的情分，这也是我的命。”
赵松见卖艺人说的真切，不禁有些动容，于是吩咐小厮。
“倒是个知道疼狗的！给他拿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能买上百条黄狗了，拿回家养老也够几年花销。
周围人群听说一只狗赔了这么多钱，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家的狗，再无人说赵松的不是。
小厮忙着拿钱，赵松心中还念着去看那皮影戏，不愿再听老头絮叨，揭开马车帘子，抬腿进了车厢。
马车前只留卖艺人一人，对着车厢仍自顾自说着。
“我也不讹钱......”
“虽然在我眼中再多钱也比不上大黄，但二两银子也不少了。”
“求少爷您替我买张席子，临走也算有东西盖的......”
众人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卖艺人却闭了嘴，抱着黄狗踏步向前加速。
最后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在赵家马车车辕上。
‘咚’地一声闷响，一人一狗散落在车轮边。
鲜血渐渐晕染了卖艺人身下街面。
人群哗地炸了锅，“啊？！这就死了？”
“好烈的老头！”
“何苦，拿了银子走不行吗？非要寻个短见。”
“嘿嘿，这回看赵家少爷怎么说。”
“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少爷有什么不占理的，钱也赔了还要怎样......只是倒霉，被这老头摆了一遭。”
赵松脸色不好，暗道晦气，但众目睽睽下也不怕惹了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