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集是东荒边缘最大的散修聚集地。
说是最大。
其实也就是几百间破旧木屋围着个黄土广场。
平日这里挤满了摆摊的散修。
卖些妖兽材料、低阶符箓。
空气里总是混杂着汗味和劣质丹药的气味。
但今天不一样。
广场中央的告示牌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所有人都伸着脖子。
盯着刚贴上去的布告。
布告是青岚宗发的。
用的是上等宣纸。
盖着宗门大印。
内容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青岚宗悬赏。
悬赏一个叫“钢铁领主”的势力。
赏格高得吓人。
提供有效线索者。
赏灵石千颗。
擒获或击杀头目者。
赏灵器一件。
并可入外门为执事。
但最让人心惊的不是赏格。
是布告上的描述。
“该势力擅使钢铁傀儡。”
“有雷光法宝。”
“顷刻间连夺三处资源点。”
“穷凶极恶。”
“凡我东域修士。”
“皆可诛之。”
人群安静了一瞬。
然后炸开锅。
“钢铁领主？这是什么名号？”
“没听过啊……”
“我知道！”
一个瘦高个散修挤到前面。
他脸上有道疤。
是去年在落霞谷挖矿时被碎石划的。
“就前两天的事。”
“落霞谷灵石矿。”
“我远远瞧见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刀疤脸咽了口唾沫。
眼神里还带着后怕。
“那些铁家伙……”
“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
“守矿的刘老爷子。”
“筑基初期啊。”
“一个照面就没了。”
他比划着。
“那么粗的光。”
“唰一下。”
“人就没了。”
“连灰都没剩下。”
人群响起抽气声。
筑基修士。
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高人。
就这么没了？
“还有紫霞山药园。”
另一个矮胖修士接话。
他刚从那边逃过来。
“守园的桑婆婆。”
“金丹老祖！”
“都降了。”
“我亲眼看见她被人押走。”
“手上戴着镣铐。”
“那镣铐会发光。”
“婆婆走一步。
“镣铐就亮一下。”
“她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议论声更大了。
带着恐惧。
也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
这些散修平日被大宗门压榨惯了。
突然冒出个敢跟青岚宗叫板的。
心里难免有些快意。
“要我说。”
角落里一个老修士捋着胡须。
“这钢铁领主。”
“说不定是好事。”
众人看他。
老修士压低声音。
“青岚宗收矿税多少？”
“五成！”
“血煞宗更狠。”
“七成！”
“这钢铁领主占了矿。”
“说不定税能低点。”
没人接话。
但不少人眼神闪烁。
显然动了心思。
这时人群外传来骚动。
几个穿着青岚宗服饰的弟子走进来。
为首的是个年轻修士。
腰佩长剑。
神色倨傲。
他扫了眼布告。
又扫了眼众人。
“都在啊。”
“正好。”
“宗门有令。”
“即日起。”
“所有散修不得靠近被占资源点百里之内。”
“违者以同党论处。”
说完。
他转身要走。
却被人叫住。
“仙师。”
是个小家族的家主。
姓赵。
家族就几十口人。
守着片贫瘠的灵田过活。
“敢问仙师。”
“那钢铁领主……”
“宗门打算如何应对？”
年轻修士停步。
冷笑。
“跳梁小丑罢了。”
“待长老们腾出手来。”
“翻掌可灭。”
他说得轻松。
但眼神飘忽。
明显底气不足。
赵家主躬身。
没再问。
等青岚宗弟子走了。
他才直起腰。
对身边老仆低声说。
“去。”
“备份厚礼。”
“打听打听。”
“那钢铁领主。”
“收不收附庸。”
老仆愕然。
“家主？”
“青岚宗那边……”
赵家主摆手。
“青岚宗要真有把握。”
“就不会只贴张布告了。”
“三处资源点啊。”
“说丢就丢。”
“我看这东荒。”
“要变天了。”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各个角落。
某个茶棚里。
几个散修凑钱买一壶粗茶。
边喝边聊。
“听说了吗？”
“黑铁矿脉那边。”
“现在招工呢。”
“管吃住。”
“一天给两颗碎灵。”
“真假的？”
“青岚宗的矿。”
“也敢去？”
“什么青岚宗。”
“现在姓钢了！”
“我二舅家的老三就在那干。”
“说那些铁傀儡不欺负人。”
“只要按时上工。”
“从不打骂。”
“比青岚宗的监工强多了。”
“就是规矩严。”
“不准偷矿。”
“不准打架。”
“违令的直接喂那些铁乌鸦。”
“铁乌鸦？”
“就天上飞的那些。”
“眼睛会冒红光的。”
“听说前两天有个不开眼的想偷跑。”
“被那红光照一下。”
“就僵那了。”
“现在还在矿场门口杵着呢。”
“儆猴的鸡。”
茶棚角落。
独坐的斗笠人放下茶钱。
起身离开。
他走到镇外僻静处。
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平凡的脸。
但眼神锐利。
他从怀里掏出玉符。
低声汇报。
“称号已传开。”
“底层多持观望态度。”
“小家族有投诚意向。”
“青岚宗反应迟缓。”
“over。”
玉符闪了闪。
传出平静的电子音。
“继续观察。”
“重点关注血煞宗动向。”
“over。”
斗笠人收起玉符。
重新戴上斗笠。
身影融入山林。
他是间谍。
编号七。
奉命混入黑水集。
收集情报。
效果比预期好。
“钢铁领主”这个称号。
最初是青岚宗污蔑用的。
但现在。
已经被底层修士接受了。
甚至带着几分敬畏。
毕竟。
敢同时招惹两大宗。
还能活蹦乱跳的。
东荒几百年没出过这种猛人了。
夜色降临。
黑水集点起灯火。
最大的酒馆里。
说书人拍响惊堂木。
“今天不说上古秘闻。”
“不说仙子风流。”
“单表这新近崛起的钢铁领主！”
酒客们纷纷叫好。
扔出铜钱。
说书人清清嗓子。
“话说那钢铁领主。”
“身高八丈。”
“腰围也是八丈。”
“使一柄雷光锤。”
“锤下冤魂无数。”
“座下三千铁傀儡。”
“个个刀枪不入。”
“更有一支天兵。”
“乘铁鸟而来。”
“吐出的雷火。”
“金丹老祖也挡不住！”
角落里。
真正的“钢铁领主”。
彭云。
正在神识远程监控。
听到这描述。
差点没笑出声。
身高八丈？
腰围也是八丈？
那不成水缸了？
但他没打断。
只是默默听着。
通过这些夸张的传言。
他能感受到底层修士的态度。
恐惧。
好奇。
还有一丝期待。
期待改变。
期待有人能打破大宗门的垄断。
这就够了。
他不需要被爱戴。
只需要被敬畏。
敬畏。
是统治的基石。
酒馆门帘掀开。
走进来几个人。
穿着普通的粗布衣。
但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个中年修士。
筑基初期修为。
他扫视一圈。
径直走向说书人。
“你说的钢铁领主。”
“在哪可以找到？”
说书人一愣。
“客官说笑了。”
“那等人物。”
“岂是我等能见的……”
中年修士扔出一块灵石。
“说实话。”
说书人眼睛一亮。
左右看看。
压低声音。
“客官真想找。”
“去北边。”
“过了黑风涧。”
“有个新立的寨子。”
“挂红旗的。”
“但小心。”
“那边盘查得严。”
中年修士点头。
带人离开。
他们走后。
酒馆又热闹起来。
但彭云注意到。
有几道目光一直跟着那中年修士。
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
是青岚宗的探子。
还是血煞宗的？
不重要。
彭云收回神识。
看向控制中心的大屏幕。
上面显示着东荒地图。
四个红点闪烁。
代表已占领的资源点。
它们像四颗钉子。
楔入东荒边缘。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资源。
更多兵力。
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青岚宗不会一直沉默。
血煞宗更不会坐视。
真正的考验。
还在后面。
不过……
“钢铁领主”吗？
彭云笑了笑。
这个称号。
还不错。
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