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前的海水，稠得像胶水。
林曦站定，深海王和两位长老退到十米开外，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试炼开始。”
左侧那个脸上有鳞片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深海沟里冒出来的泡泡，沉闷而古老。
话音刚落。
林曦就感觉周围的压力陡增！
不是物理上的水压。
到了洞虚境，几千米深的水压跟挠痒痒差不多。
是某种……法则层面的压迫。
像是整个深海的力量，都汇聚过来，要把他挤扁。
“哦？”
林曦挑眉：“有点意思。”
他站着没动。
身上的运动服连衣角都没飘一下。
但皮肤表面，开始浮现一层淡淡的金色微光。
“第一重，深海水压。”
右侧那个独眼长老沉声道：“寻常魂光境，三息便会被压成肉饼。”
“我撑了多久了？”林曦问。
“十息。”
“那继续。”
压力再次增强！
这次，林曦听到了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微响声。
不是承受不住。
是压力太强，连洞虚境的肉身都有了反应。
他体内的气血熔炉轰然运转，金色的气血之力透体而出，在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
压力被挡在外面。
“第二重，星骸辐射。”
独眼长老话音刚落，林曦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能量，从石门缝隙里渗出来。
冰冷。
粘稠。
带着某种……低语。
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絮语，模糊不清，却让人心烦意乱。
林曦皱起眉头。
这感觉，跟冰璃和艾莉丝描述的“噩梦”很像。
但更清晰，更直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门后面……呼唤他。
“喂。”
林曦突然开口：“你们这星骸碎片，是不是会说话？”
两个长老同时一愣。
深海王也怔住了。
“说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林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在我脑子里叨叨，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肯定在叨叨。”
两个长老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你能听到低语？”
“废话，不然我问你们干嘛？”
左侧长老猛地踏前一步，鳞片脸上满是震惊。
“从古至今，能听到星骸低语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
“一种，是星骸源头选中的‘使者’。”
“另一种……”
他盯着林曦，独眼里闪过忌惮：“是被星骸标记为‘威胁’的存在。”
林曦乐了。
“那我猜我是第二种。”
“为何？”
“因为第一种听起来就像要叛变，我不喜欢。”
两位长老：“……”
深海王揉了揉眉心。
“曦皇陛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开玩笑啊。”
林曦一脸无辜：“它真在说话，虽然听不懂，但语气挺不友好的，好像在骂我。”
他顿了顿。
“话说，你们在这儿守了这么多年，就没听到过？”
右侧长老摇头：“从未，我们只能感受到辐射，听不到低语。”
“那你们运气不错。”
林曦评价：“这玩意儿叨叨得我头疼。”
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压力骤然暴增！
星骸辐射也强了一倍！
低语声更清晰了，虽然还是听不懂，但能感觉到那股……恶意。
赤裸裸的恶意。
“第三重，心象侵袭。”
左侧长老低喝：“小心！这一重会引动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话音未落。
林曦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水晶走廊消失了。
深海王和两位长老也不见了。
他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
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以及……
一个声音。
“林曦。”
那声音很熟悉。
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走到今天，杀了多少人？”
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张脸。
有暗渊教团的信徒，有方舟的改造人，有黑风谷的土匪……
还有……更多模糊的面孔。
有些他甚至不记得了。
“为了变强，为了生存，你把他们全杀了。”
“值得吗？”
声音在耳边回荡。
林曦看着那些脸，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笑了。
“值啊。”
“为什么不值？”
声音一顿。
“他们都是生命。”
“所以呢？”
林曦反问：“他们想杀我，我还不能反杀？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可以选择仁慈。”
“仁慈？”
林曦嗤笑：“仁慈是对自己人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他抬手，指了指黑暗中那些面孔。
“你看清楚了。”
“这些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暗渊教团献祭千万人，方舟搞人体实验，土匪抢劫杀人。”
“我杀他们，天经地义。”
声音沉默了。
良久。
“那如果……有朝一日，你必须杀无辜的人呢？”
“比如？”
“比如，为了阻止‘深黯之潮’，你需要牺牲整个深海王庭。”
“或者，为了封印星骸，你必须献祭艾莉丝。”
“你会怎么做？”
林曦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盯着黑暗深处。
“这种假设性问题，没意义。”
“有意义。”
“你迟早会面对这种选择。”
“到时候，你的‘杀伐果断’，会指向谁？”
林曦没说话。
他闭上眼睛。
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如果真发生了……”
他咧嘴一笑。
“那我就找到第三条路。”
“找得到吗？”
“找不找得到，得找了才知道。”
话音落下。
黑暗破碎。
景象恢复正常。
他还是站在石门前，深海王和两位长老都在，时间好像只过去了一瞬。
“你……”左侧长老瞪大眼睛。
“你通过了？”
“不然呢？”
林曦活动了一下脖子：“还有第四重吗？没有我就进去了。”
两位长老面面相觑。
深海王上前一步，表情复杂。
“深潮试炼共三重，你全通过了。”
“而且……只用了不到半刻钟。”
“历史上最快通过的记录，是三个时辰。”
林曦哦了一声。
“那你们这记录挺水的。”
他走到石门前，伸手摸了摸门上的符文。
触感冰凉，符文在指尖下微微发光。
“所以，我现在能进了？”
深海王点头。
“能。”
他走到门前，咬破指尖，将一滴泛着蓝光的血液，滴在门中央的凹槽里。
石门缓缓打开。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星骸辐射，扑面而来。
低语声，瞬间变得震耳欲聋。
但这次，林曦听懂了。
那是两个字。
反复回荡的两个字。
“进来。”
林曦笑了。
“还挺热情。”
他迈步，踏入石门。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高不见顶，直径至少五百米。
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水晶塔。
塔身透明，能看到里面封印着三块巨大的、不规则的蓝色晶体。
那就是星骸碎片。
每一块都有房子那么大，表面布满裂纹，裂纹里流淌着幽蓝的光。
而在三块碎片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那是深海王庭历代加固的封印。
但此刻，那些锁链……
正在一根一根地断裂。
“看到了吗？”
深海王走到林曦身边，声音沉重。
“封印在崩解。”
“我们试过所有方法，都阻止不了。”
林曦没说话。
他走到水晶塔前，仰头看着那三块碎片。
低语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不再是模糊的絮语。
而是清晰的、充满诱惑力的声音。
“释放我们……”
“我们可以给你力量……”
“比洞虚更强，比法相更高……”
“只要你……打碎这座塔……”
林曦掏了掏耳朵。
“吵死了。”
他说。
声音戛然而止。
三块碎片，同时震动了一下。
像是……愣住了。
林曦伸手，按在水晶塔壁上。
触感冰凉刺骨，星骸辐射顺着指尖往他体内钻。
但他没松手。
反而将神识，探了进去。
他想看看。
这些碎片……
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识触及碎片的瞬间。
轰！！！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漆黑的宇宙。
破碎的星辰。
一艘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飞船，在星海中解体。
碎片四散飞溅，其中几块，坠向一颗蓝色的星球。
深海。
万米海沟。
碎片沉入最深处，被淤泥和岩石覆盖。
千年。
万年。
直到……天隙事件发生。
某种波动，唤醒了碎片。
它们开始散发辐射，开始低语，开始……吸引。
吸引一切渴望力量的生灵。
敖广吞了一块。
冰璃被注射了萃取液。
艾莉丝成了信标。
而更多的碎片，还散落在世界各地。
等待被找到。
等待……被拼凑。
等待……
“回归。”
一个声音，在林曦脑海深处响起。
不是碎片的声音。
更古老。
更宏大。
更……饥饿。
林曦猛地收回神识。
额头冒出冷汗。
“看到了？”深海王问。
“……看到了。”
林曦喘了口气：“你们这碎片，来历不小啊。”
“何止不小。”
深海王苦笑：“我们怀疑，它们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
“废话，哪有自然形成的晶体会长这样。”
林曦盯着碎片，眼神锐利。
“它们是某个文明的……残骸。”
“而且那个文明，还活着。”
“在等这些碎片，回家。”
深海王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我说——”林曦转身，看向他。
“星骸不是钥匙。”
“是路标。”
“它们在给‘源头’指路。”
“告诉它……”
“地球在这儿。”
“快来吃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