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阁的木门在清玄身后吱呀合拢,隔绝了巷外的寒风,却没挡住满室沉沉的阴气。
疤脸汉子早已敛了方才的戾气,弓着腰引着他穿过前堂的古玩架。架上的青铜鼎蒙着厚尘,玉簪断了半截,就连墙上挂着的古画,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清玄的指尖轻轻拂过怀里的寻踪符,符纸烫得惊人,显然三师兄温衍的踪迹,就在这阁楼深处。
“小先生,掌柜的在里间候着。”疤脸汉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引着清玄走到一扇雕花木门跟前,便躬身退了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清玄抬手推开木门,一股混杂着墨香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没有点灯,只靠着窗棂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陈设。正对着门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后坐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发呆。
听见动静,男人缓缓抬头。他的眉眼生得极俊,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眼睛里盛着化不开的疲惫,看见清玄身上的紫袍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紫袍小天师,久仰。”男人的声音温润,和这满室的阴气格格不入,“在下归尘阁掌柜,苏墨。”
清玄没理会他的客套,径直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画纸是陈年的宣纸,上面绘着一座云雾缭绕的道观,道观门口站着三个少年郎,眉眼依稀是大师兄萧珩、二师兄陆承渊,还有……三师兄温衍。画的右下角,还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看那轮廓,分明是幼时的自己。
“这画……”清玄的声音微微发紧,指尖几乎要攥碎怀里的寻踪符。
苏墨放下狼毫笔,伸手轻轻拂过画上少年们的眉眼,眼底闪过一抹怅然:“这是温衍托我画的。三年前,他来我这阁中,留下了这半幅画,还有一幅画。”
“什么话?”清玄追问,心脏跳得如同擂鼓。这三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听过无数关于兄长们的传言,却没有一句,能像此刻这般,让他觉得兄长们就在眼前。
苏墨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他说,若是有个穿紫袍的小师弟来找他,便让我告诉他,三位兄长,从未负他,也从未负这天下苍生。”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窗棂吹得哐当作响。屋里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点燃,跳跃的火光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清玄突然注意到,紫檀木桌的抽屉里,露出了半截熟悉的玉佩——那玉佩的纹路,和他怀里的半块“衍”字玉佩,一模一样!
他猛地伸手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另一半玉佩,还有一本泛黄的手记,以及一枚刻着“萧”字的罗盘,一支染着朱砂的狼毫笔。
罗盘是大师兄萧珩的,狼毫笔是二师兄陆承渊的,而那半块玉佩,分明是三师兄温衍的!
清玄的手指颤抖着拂过手记的封面,上面是温衍熟悉的字迹:予吾弟清玄亲启。
苏墨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轻声道:“温衍说,这手记里,写着他们三人离开终南山的缘由,也写着他们这些年,在做的事。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清玄身上的紫袍上:“这手记,需得紫袍小天师以心头血为引,方能开启。而开启之后,等待你的,或许不是团圆,而是一场天大的劫难。”
清玄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两半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分开过。他抬头看向苏墨,眼底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坚定。
“我是紫袍小天师,是他们的师弟。”清玄的声音斩钉截铁,“兄长们的路,我要走;兄长们的劫,我要渡;兄长们的愿,我要圆。”
烛火跳跃,映着他少年人的脸庞,紫袍上的八卦纹在火光中熠熠生辉。苏墨看着他,缓缓笑了,眼底的疲惫散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
“温衍果然没看错你。”苏墨抬手,将那本手记推到他面前,“动手吧。只是记住,一旦开启,便再无回头之路。”
清玄没有犹豫,抬手咬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在手记的封面上。血珠渗入纸页,原本泛黄的纸页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金光,手记的封面缓缓翻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而就在这时,归尘阁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阴气,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
苏墨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不好!他们来了!”
清玄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夜色中,无数黑影正朝着归尘阁的方向涌来,那些黑影的身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气。
他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将手机揣进怀里,紫袍翻飞间,少年人的眼底,燃起了熊熊战意。
“师兄们,等着我。”清玄低语,声音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这一次,换我来护着你们。”
屋外的阴风呼啸,屋内的烛火摇曳,一场关乎苍生,关乎兄长们命运的大战,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