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听雨轩私房菜馆。
王志坐在二楼最里间的小包厢里，面前只有一壶茶，两碟瓜子。
包厢的窗户斜对着听雨轩的主楼，透过半开的竹帘，可以清楚看到进出主楼的人。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下午四点，他接到消息，刘向东和张文舟今晚在这里订了包间。
随后，他又发现瀚海公司的两辆车也停在附近。
这绝不是巧合……
五点半，刘向东的黑色帕萨特和张文舟的灰色雅阁先后驶入院子。
两人下车时都穿着便装，说说笑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六点整，两辆奔驰车进来。
前面一辆下来的是岳镇山和他的秘书林月如，后面一辆是刘洋和他的妻子金燕。
王志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在市政府见过金燕几次。
市科技局副局长，年纪不大，风韵犹存，据说之前在老市长孟新伟那里很得宠。
孟新伟调走后，金燕在科技局就边缘化了。
林月如他没见过，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普通秘书。
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手里拎的爱马仕包价值不菲
六人汇合，岳镇山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握着刘向东的手说了几句，又转向张文舟，态度恭敬得像见了祖宗。
刘洋站在妻子金燕身边，脸上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
既不谄媚，也不冷淡。
六人进了主楼最大的包间松涛阁，王志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继续等。
松涛阁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茅台空了两瓶，红酒开了三瓶。
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但酒喝得很快。
“张市长，我敬您一杯！”
岳镇山端着酒杯站起来，身子有些晃。
“没有您当年的提携，就没有我岳镇山的今天！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一饮而尽，张文舟坐在主位，面红耳赤，但还能保持仪态。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镇山啊，你这个人，懂得感恩。”
“好，很好。”
他的左手放在桌下，那只手正搭在林月如穿着丝袜的大腿上。
林月如笑容甜美，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还在给张文舟夹菜。
对面的刘向东更放肆，他已经脱了外套，衬衫领口解开三颗扣子，一只手搭在金燕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
“金燕……来，咱俩喝一杯。”
刘向东舌头有点大，显然已经喝醉了。
“科技局……科技局的工作很重要啊。”
“改天我去调研，你可得……好好汇报。”
金燕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开得恰到好处。
她端起酒杯，笑容妩媚。
“刘市长放心，我们科技局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两人碰杯，刘向东的手“不小心”碰了碰金燕的手背。
金燕没有躲，反而笑得更甜了。
刘洋坐在妻子另一边，正和岳镇山低声说着什么。
两人不时看向刘向东和金燕，眼神交流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岳总，你们瀚海那个建材城项目，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岳镇山立刻正色道：“正在走程序。”
“就是……市建委那边……有点卡。”
“市建委老李是我党校同学。”
刘向东插话，手从金燕椅背上收回来，点了支烟。
“明天我给他打个电话。”
“那就太感谢刘市长了！”
岳镇山连忙又倒酒道：“我敬您！”
“小事。”
刘向东摆摆手，吐出一口烟。
“不过镇山啊，你们那个项目，环保方面可得注意。”
“现在徐书记抓环保抓得紧，别撞枪口上。”
“明白明白！”
岳镇山点头如捣蒜道：“我们一定按最高标准做。”
张文舟这时候说了一句：“对了，宇宙汽车那个项目，听说马上要落地经开区。”
“你们瀚海不还涉及汽车零部件嘛，可以争取一下配套嘛。”
这话一出，岳镇山眼睛亮了。
“张市长，您看……”
“呵呵，事在人为。”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岳镇山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两位市长放心！我岳镇山不是不懂事的人！项目成了，一定……”
“哎，说这些干什么。”
刘向东打断他，眼睛瞟向金燕。
“都是为东江发展做贡献嘛。”
过了一会，王志看到刘向东摇摇晃晃地走出松涛阁，往厕所方向走去。
金燕紧随其后，扶着他的胳膊。
王志起身，也向厕所走去。
男厕在走廊尽头，王志进去时，刘向东正站在小便池前，金燕站在他身后，手扶着他的腰。
“刘市长，您慢点……”
王志假装没看见，走进隔间，关上门。
外面传来冲水声，然后是刘向东含糊的声音。
“金燕啊……你那个科技局……副局长当得憋屈吧？想不想……动一动？”
“刘市长您说笑了，我在科技局挺好的。”
“好什么好……”
刘向东的声音越来越近，王志从门缝看到，两人已经走到洗手池前，刘向东一只手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搂着金燕的腰。
“科技局……清水衙门。”
“想不想去……经开区？”
“那边……缺个常务副主任……”
金燕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刘市长，这……”
“我说行就行。”
刘向东的手往下滑道：“只要你……懂事。”
这时，王志推开隔间门走出来。
三人在洗手池前碰了个正着。
王志面不改色，打开水龙头洗手。
镜子里，他看到刘向东的手已经收了回去，但还搭在金燕腰上。
金燕脸色微红，但还算镇定。
“王秘书长你怎么在这儿？”
“和朋友吃饭。”
王志甩了甩手上的水，从镜子里看着刘向东。
“刘市长也在这儿？”
“啊？对，接待几个客商。”
刘向东松开金燕，站直身体。
“这位是科技局的金燕副局长，碰巧遇到，聊几句工作。”
“金局长好。”
王志点点头，表情平静。
“刘市长，您脸色不太好，少喝点酒。”
“没事没事……”
两人匆匆离开，王志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碰巧遇到？聊几句工作？
在男厕所里，搂着腰聊工作？
晚上十一点，白安国还在办公室看文件。
王志敲门进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
“市长，有发现。”
白安国放下文件，示意他坐下说。
王志把今晚看到的一切详细汇报，特别是厕所里那一幕。
白安国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那笑容很冷。
“刘向东，常委副市长……张文舟，副市长……”
“一个在厕所里搂着女下属谈调动，一个在酒桌上摸着女秘书的大腿谈项目审批。”
“这就是我们的领导干部。”
白安国的声音很平静，但王志听出了里面的愤怒。
“拿着人民赋予的权力，干着男盗女娼的勾当。”
“那个金燕，科技局副局长？”
“对。她丈夫刘洋是瀚海公司总经理，岳镇山的得力干将。”
王志补充道：“我查过，金燕之前和老市长孟新伟关系不一般。”
“孟新伟调走后，她就失势了。”
“现在看来，她又找到了新靠山。”
白安国点点头道：“林月如呢？”
“岳镇山的秘书，但看起来更像情妇。”
“我打听了一下，这女的不简单，原来是省艺术学院的，后来跟了岳镇山。”
“据说很会来事，帮岳镇山打通了不少关系。”
白安国坐回办公椅道：“王志，继续监视。”
“特别是他们和瀚海公司的往来，我要确凿的证据。”
“照片、录音……有什么要什么。”
“明白。”
王志犹豫了一下说道：“市长，要不要……向徐书记汇报？”
白安国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
“徐书记有他的大局，这种破事，现在拿出去，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刘向东和张文舟在市长办公会上给我下马威，以为我是软柿子。”
“好啊，我就让他们继续飘，飘得越高，摔得越惨。”
“那宇宙汽车项目……”
“照常推进。”
白安国笑道：“刘向东不是还分管着工业吗？”
“项目落地的事，我全权交给他。”
“让他去和经开区和各部门协调。”
“做得好，是他分内的事。”
“做不好，就是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