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歧路与抉择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带着沉没实验室中获取的沉重信息与那枚冰冷的金属盒，易不凡和林婉晴沿着污秽的下水道原路返回。归途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消耗让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易不凡脑海中的定义之理碎片如同耗尽了能量般沉寂下去，只余下隐隐的胀痛，提醒着他强行进行规则“否定”的代价。真实之眼的银光也黯淡了许多，维持基础洞察已是极限。林婉晴默默搀扶着他，风元素的力量也所剩无几，只能勉强驱散一些过于浓重的恶臭。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盘踞在此地的“初号悖论”分身被清除，或许是冰璃棱镜残留的秩序气息尚未完全消散，回程的路上并未再遭遇大规模的怪物袭击，只有一些弱小的、本能躲避着他们气息的污秽生物在阴影中窸窣作响。
当他们终于看到下水道入口处那微弱的天光（尽管依旧是阴沉的铅灰色）时，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踉跄着爬出洞口，重新呼吸到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混合着雨巷特有的腐朽味），两人都有种重见天日之感。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反而带来一丝清醒。
他们依旧身处“哭泣围墙”脚下，那无声淌血的墙壁和压抑的悲伤氛围未曾改变。
“先找个地方休整，我需要时间恢复。”易不凡靠在一块残破的混凝土块上，声音沙哑。他现在状态极差，别说再次动用定义之理，就连应对一场普通的战斗都够呛。
林婉晴环顾四周，指向不远处一栋半边坍塌、但主体结构尚存的三层小楼：“去那里吧，视野相对开阔，也易于防守。”
两人相互扶持，艰难地挪移到那栋危楼之中。找了一个相对干燥、靠近顶层、可以观察到下方街道和下水道入口的房间，暂且安顿下来。
易不凡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进入冥想状态，引导着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滋润着近乎干涸的识海，小心翼翼地触碰、安抚那枚沉寂的定义之理碎片。这是一个缓慢而细致的过程，急不得。
林婉晴则强打精神，在房间入口和窗口布置下风之警戒，同时警惕地监控着外界。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承担起护卫的职责。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雨时大时小，却从未停歇。远处那低沉的嗡鸣与偶尔响起的嘶吼，提醒着他们依旧身处险境。
几个小时后，易不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疲惫，但眼中的银光重新稳定下来，精神力的亏空得到了一定补充。定义之理碎片也不再是死寂，而是如同进入休眠般，缓慢地自行恢复着。
“怎么样？”林婉晴关切地问。
“暂时稳定了，但短时间内不能再进行高负荷的规则干涉。”易不凡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玩家据点，获取关于‘自由之誓’载体的线索，并找到前往内部区域的方法。”
他拿出陈国栋给予的地图，铺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可能的幸存者据点位置，除了已经去过的“余烬”，还有名为“铁砧”、“守望者”、“流浪者集市”等标注。
“‘铁砧’据点在西北方向的旧工厂区，据说以锻造和修复武器见长，成员比较排外。”易不凡指着地图分析，“‘守望者’在南边的钟楼附近，占据制高点，情报可能更灵通，但位置暴露，易攻难守。”
他的手指最终点在了一个位于雨巷东南边缘、靠近一片标记为“迷雾沼泽”的区域：“‘流浪者集市’……这里据说是一个相对中立的信息和物资交易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但风险也最高。”
三个选择，各有利弊。
“去‘集市’吧。”林婉晴建议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信息和线索，那里流动性大，机会可能更多。小心一点就好。”
易不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风险和收益往往并存。“流浪者集市”确实是目前获取“自由之誓”线索可能性最高的地方。
“好，就去那里。”他做出决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夜幕降临，雨巷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各种诡异的声响此起彼伏，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两人轮流守夜，不敢有丝毫松懈。
第二天清晨，天色依旧阴沉，但雨势稍缓。易不凡的状态恢复了大半，虽然定义之理的力量仍需温养，但常规战斗和真实之眼的运用已无大碍。
两人离开藏身的危楼，按照地图指引，向着东南方向的“流浪者集市”进发。
越靠近集市所在区域，周围的景象越发混乱。建筑残骸被粗暴地改造成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栖身之所，锈蚀的车辆被堆叠成路障，墙壁上涂满了代表不同势力的怪异符号和警告语。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更加复杂，除了固有的腐朽与危险，还多了一丝……躁动与贪婪。
他们也遇到了更多的“行人”。有些是如同易不凡他们一样小心翼翼、独行或组成小队的玩家，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生存的欲望；有些则三五成群，穿着统一的、带有特定标记的破烂服饰，显然是某些据点的成员，眼神倨傲，扫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甚至还有一些……形态怪异、眼神浑浊、仿佛已经失去理智、只凭本能游荡的“堕落者”，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彼此之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偶尔有眼神交汇，也充满了评估与算计。
这就是主校区幸存者之间的常态——在系统的恐怖压迫下，合作与提防微妙地并存。
经过大半天的谨慎跋涉，穿过数条危机四伏的巷道，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流浪者集市”所在。
那是一片依托着一个半塌陷的大型地下停车场入口形成的混乱区域。入口处用废弃的汽车、铁丝网和沙袋构筑了简陋的防御工事，几个眼神凶狠、手持各种改装武器的人守在两侧，对所有进入者进行盘查和搜身（仅限于明显武器）。
停车场内部空间巨大，但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几盏依靠不知名能源驱动的灯提供照明。空气中混杂着汗臭、烟味、劣质酒精以及某种……烤制怪异肉类的焦糊气味。嘈杂的喧哗声、讨价还价声、甚至偶尔的争吵打斗声不绝于耳。
无数摊位杂乱无章地分布在空旷的场地上，有的只是在地上铺一块破布，摆上几件捡来的“垃圾”；有的则用木板和帆布搭起了简陋的棚屋，里面陈列着稍好一些的物品——从各种型号的子弹、磨利的冷兵器，到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古怪饰品、残破的书籍卷轴，甚至是装在笼子里、眼神惊恐的弱小怪异生物……
这里就像是一个末世版的跳蚤市场，充斥着绝望、疯狂与一丝畸形的生机。
易不凡和林婉晴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们相对“干净”的衣着（与这里大多数人相比），以及易不凡那双在昏暗中微微发亮的银眸，都显得格外醒目。
“新来的？”一个守在入口、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拦住了他们，目光在易不凡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懂规矩吗？进去可以，别惹事。交易自愿，生死各安天命。”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木箱，“有价值的‘门票’，或者帮忙清理东边通道的‘淤泥怪’，选一个。”
易不凡皱了皱眉，不想节外生枝。他从怀中（实则是从记录者之书附带的微小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小块在沉没实验室外围找到的、蕴含着微弱纯净能量的水晶碎片——这东西对他无用，但在这里显然是硬通货。
刀疤壮汉接过水晶，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挥挥手放行了。
踏入这光怪陆离的“流浪者集市”，易不凡和林婉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有好奇，有贪婪，有评估，也有不怀好意。
他们知道，在这里，找到关于“自由之誓”的线索绝非易事，而危险，却无处不在。
新的挑战，就在这片混乱与欲望交织的集市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