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一个踉跄,视野里金星乱冒。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居然敢还手。
周围山呼海啸般的爆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没等李凯站稳,顾卫国已经疯了一般扑了上去,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他跨坐在李凯的腰上,抡起拳头,没有章法,不计后果。
一拳。
又一拳。
狠狠地朝着那张刚才还无比嚣张的脸砸下去。
“我操!”
“打起来了!”
“快拉开啊!”
人群炸锅,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想去拉顾卫国。
可此刻的顾卫国,就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谁碰他,他就用手肘和肩膀狠狠撞开谁。
他的眼里只有身下这张脸,每一拳都砸出了血肉模糊的声音。
李凯起初还想还手,可那暴雨般的拳头砸得他头晕眼花,很快就只剩下抱着头蜷缩呜咽的份。
“住手!都住手!”
教导主任闻讯赶来,拨开人群,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
“顾卫国!你给我停下!”
然而,顾卫国充耳不闻。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在场面即将彻底失控时,拥挤的人群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顾林深走了进来。
他没有跑,步履依旧平稳,身上干净的校服与这片混乱格格不入。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那个疯狂的身影上。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
“顾卫国,停下。”
那只高高扬起的、沾着血的拳头,猛地悬停在半空。
顾卫国全身一僵,动作迟缓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他看着站在人群之外的哥哥,眼里的疯狂和死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委屈。
像一个终于找到家长的迷路小孩。
顾林深走上前。
他看都未看地上呻吟的李凯。
只是伸出手,攥住顾卫国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凯的几个跟班趁机扶起他,李凯吐出一口血沫,里面混着一颗断牙,半边脸肿得不成样子。
他看着顾林深的背影,屈辱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破口大骂:“我草你妈!顾卫国!你他妈……”
话音未落。
一直背对着他的顾林深猛地回身。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一记干脆利落的侧踢,精准地踹在李凯的侧腹。
刚刚被扶起来的李凯,像个破麻袋般横着飞出两米远,狠狠撞在公告栏的铁皮上,发出一声巨响!
然后,他软绵绵地滑落在地,抱着肚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冷静到可怕的一幕吓傻了。
如果说顾卫国的爆发是困兽之斗,那顾林深的这一脚,则是冷静、精准、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绝对碾压。
顾林深收回腿,甚至没再看李凯一眼。
他转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围观学生,尤其是在刚才笑得最大声的那几个脸上停顿了一秒。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寒得人骨头发颤。
“嘴巴,放干净点。”
……
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校长额上见了汗,一个劲儿地给李凯妈妈递纸巾。
可那女人根本不接,只顾着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杀人啦!”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凯已经进了太平间。
顾卫国低着头,一言不发,视线死死钉在自己那双指节破皮、还沾着干涸血迹的手上。
顾晚秋坐在他旁边,拿着湿纸巾,一点点帮他擦拭着伤口,声音压得极低:“疼不疼?”
顾卫国摇摇头,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顾林深坐在最外侧,脊背挺得笔直。
他没看任何人,目光落在窗外一截光秃秃的树杈上,神情平静,像是在思考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在撒泼的李凯妈妈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顾家兄妹,声音变得尖利刻薄:“他爸!你可来了!就是他们!这三个小杂种,要把咱们儿子往死里打!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乡下来的野蛮人,有娘生没娘教!”
一直沉默的顾晚秋霍然起身,小脸涨得通红。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顾林深。
他没回头,只是轻轻用力,就让顾晚秋重新坐了回去。
谭思清老师皱着眉站了起来:“李凯妈妈,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不能成为你侮辱学生的理由。”
那男人这才扫了谭思清一眼,又转向自己老婆,不耐烦地呵斥道:“行了,妇道人家,嚷嚷什么,闭嘴。”
李凯妈妈立刻噤声,只是用眼神恶狠狠地剜着顾家兄妹。
顾林深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早干嘛去了。
男人拉开校长对面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的目光在三个孩子和谭思清身上巡视一圈,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你们这里,谁能做主?”
“我能做主。”
“我能做主。”
顾林深和谭思清的声音同时响起。
顾林深侧过头,对谭思清说:“谭老师,我妈走之前,把这个家交给我了。这件事,我能做主。如果对方提出超出我能力范围的要求,再麻烦您,可以吗?”
他的语气平静,条理清晰,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反倒像个成年人。
李凯爸爸被他这副模样气笑了。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顾林深:“小屁孩,我没兴趣跟你谈。让你家大人来,让你妈来!”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抛出自己的条件,每一个字都淬着恶意。
“否则,就让那个叫顾卫国的,先进少管所待着。”
“当然,进去之前,周一的全校晨会上,必须当着所有师生的面,给我儿子磕头认错,念检讨!”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校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谭思清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李凯爸爸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得意地看着顾林深,等着看这个故作镇定的少年脸上出现惊慌、恐惧、不知所措的表情。
然而,顾林深却笑了。
那是一种很淡的笑,甚至没有牵动嘴角太多,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嘲弄。
他抬起头,清亮的目光直视着李凯的父亲。
“去不去少管所,不是你说了算,是法律说了算。”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至于磕头道歉……”
顾林深拖长了尾音,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纯粹的、让人心里发毛的讥诮。
“叔叔,您是没睡醒,还是觉得这北京城,归您家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