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因他强势迫退神策军而带来的那丝敬畏与紧张,在此刻化作了由衷的钦佩和感慨。雍王殿下,功高而不自矜,强势而不失礼!
他懂得以礼敬重所有在此等候的同僚!那份因舒王挑衅而产生的隐隐隔阂,在李謜这番得体的礼仪和真诚的致谢下,似乎消融了不少。
尤其是四位宰相,脸上都露出了欣慰和释然的神情。
杜佑更是捋须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贾耽则上前半步,拱手回礼:“殿下言重了!此乃臣等本分!殿下为国浴血,功在社稷,当受此礼遇!请殿下速速入城,圣人翘首以待!”
李謜直起身,目光与贾耽、杜佑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默契与了然。
他微微颔首,再次抱拳向百官示意,这才转向周围围观的百姓。
在这煌煌大唐,真正的力量根基不在庙堂之上那些勾心斗角的朱紫公卿,而在眼前这千万双质朴炽热的眼眸之中。
民心如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
得民心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作为穿越者,深谙此道。
安抚了百官,他的目光如炬,缓缓转向那黑压压一片、人山人海的长安父老。
风雪似乎也在这一刻平息,天地间只剩下无数双殷切仰望的眼睛。
“长安城的父老乡亲们!”李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沙场战鼓般的激昂与滚烫的热情,穿透风雪,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将这天地、这长安城、这万千黎民都拥抱入怀:
“我大唐的骨血气魄何在?是这巍巍宫阙?是那煌煌冠冕?不!是在边关将士抛洒的热血里!是你们——长安城顶风冒雪也要迎我归家的父老乡亲的滚烫心窝里!”
“安西苦吗?苦!陇右寒吗?寒!吐蕃的刀箭利吗?利!可只要有你们在后方看着我们,想着我们,念着我们这些为大唐守门的儿郎!再苦,再寒,再利的刀箭,我们也能把它嚼碎了咽下去!因为守护你们,守护这片生养我们的大唐河山,是我们安西军刻进骨血里的誓言!”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积压的崇敬与豪情。
“雍王殿下!”
“安西军万岁!”
“大唐万岁!”
狂热的浪潮中,各种激动到变调的呼喊此起彼伏。
“俺要去投军!俺要跟着雍王殿下杀敌!”
“殿下!天策府还招火头军不?俺烧得一手好灶!”
“俺会伺候马!让俺给殿下养马吧!”
突然,一声异常清晰的女声尖利地刺破喧嚣:“喂——!雍王殿下!奴家……奴家愿为殿下扫榻!”
这大胆露骨的表白瞬间引爆了更大范围的哄笑与尖叫: “哈哈哈!哪个浪蹄子!真真是不要面皮了!”
“小娘子!你今晚怕是要抱着殿下画像入睡了!”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与笑闹再次爆发!
其炽烈与纯粹,远胜方才怒斥舒王之时!
人群中,多少怀春少女粉颊晕红如霞,心神摇曳难定,痴痴望着风雪中那道光芒万丈、英武非凡的身影,激动得浑身发软,几欲晕厥。
尖叫着“雍王殿下”的呼喊此起彼伏,无数条香帕、甚至几只精致的绣鞋,如同雨点般被狂热地掷向场中!
这沸腾到近乎癫狂的声浪,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欢迎,是万千颗心被彻底点燃、被瞬间征服后,所迸发出的无与伦比的热爱与近乎献祭般的狂热拥戴!
李謜眼中精光爆射,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荡,运足中气,那清朗却又饱含金铁之音的嗓音,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力量,在风雪长安的上空,炸响了他那首早已传唱四方的名篇:
“怒发冲冠,凭阑处、烽烟未歇!抬望眼,仰天长啸,血殷袍裂!”
第一句出口,如同惊雷,震得人心头发颤!
那股冲天的怒意,不屈的战意,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声跟着吼出第二句:“十八封侯非我愿,山河破碎锥心切!”
李謜的声音越发激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怆与急迫:“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安史耻,犹未雪!”
“宗室恨,何时灭!”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朗诵,声音汇聚,如同奔涌的江河,带着国仇家恨的沉重与洗刷耻辱的渴望!
李謜猛地踏前一步,右手戟指西方,仿佛要将那祁连山岳踏碎!
声音如同龙吟虎啸:“驾长车,踏破祁连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数万人齐声怒吼,声浪排山倒海,直冲霄汉!
那份决绝的杀意,让天地为之变色!
李謜脸上绽放出狂放不羁的笑容,那是一种睥睨天下、视死如归的豪迈:“笑谈渴饮吐蕃血!”
最后一句,他近乎是纵声长啸,带着无与伦比的信念与力量:“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朝天阙!!!”
这最后三字汇聚着数万灵魂的呐喊,如同九天惊雷,在风雪长安的上空炸响、轰鸣、回荡!其声势之浩大,仿佛连巍峨的城墙都在随之震颤!
放眼望去,长安城外黑压压的人潮,无论白发苍苍的老者、健硕的汉子、怀抱婴儿的妇人,还是懵懂的孩童,此刻皆面目潮红,青筋贲张,眼中燃烧着同一种狂热的光芒!
他们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最虔诚的信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同一个名字、同一句誓言,化身成为雍王李謜最狂热的拥趸!
然而,最令人心惊的,莫过于那无数豆蔻年华的少女!
她们早已忘却了矜持与闺训,粉颊滚烫如火烧,明眸之中只剩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巨大的幸福与激动如潮水般冲击着脆弱的心房,不少少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整个神魂离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幸得身边眼疾手快的父兄或姊妹慌忙搀扶,才未跌入冰冷的雪泥中。
一时间,晕厥者的娇呼和周围人的惊呼、更狂热的呐喊交织在一起!
即便勉强站稳的,亦是心如鹿撞,酥麻感传遍全身,恨不能立刻为那道身影粉身碎骨!绢帕、锦囊、甚至贴身香囊,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化作一片五彩斑斓的雨幕,不顾一切地飞向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