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军官将文件拿在手中细看，独眼大副却悄无声息的将几枚银币塞到领头的一级军官手中：“王国海军稽查海盗，保护商路，是我们海商的恩人，这是我们的一点私人感谢，请务必收下。”
年轻一级军官熟练的将银币握在手中。
这也是不成文的小规矩了，连海军长官都默认这是正常收入，不算贿赂。
毕竟如果没有大量的好处，哪有士兵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登船检查呢。
不过虽然接受了贿赂，年轻一级军官还是板着脸，一字一句的检查文件。
文件本身似乎没什么问题，橡木港的印章、货物描述、目的地都清晰可辨。
但不知为何，一级军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眼前这个独眼“船长”笑容过于谄媚僵硬？
还是甲板上这些水手，虽然看起来畏缩，但其中几个彪形大汉眼中偶尔闪过的凶光？
更重要的是，自从登上这艘船，他心底那股莫名的怀疑和探寻欲就越来越强。
耳边仿佛有个极细微的声音在萦绕，引导着他的思绪：‘这么破旧的一艘船，跑长途贸易？运些不值钱的毛皮？利润够修船和付水手工钱吗？
船舱里有没有夹层？暗舱？那些锁着的货舱盖板下面，会不会藏着走私物品？
或者。。。干脆就是海盗抢来的、没来得及脱手的金银珠宝？’
这念头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一旦燃起就难以熄灭，并且越烧越旺。
一级军官抬起头，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文件上，而是变得更具穿透性，锐利地扫过眼前谄笑的大副，扫过那些低着头却肌肉紧绷的水手，最终定格在通往下面船舱那幽深黑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入口。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峻。
“文件。。。初步查看，没什么大问题。”一级军官清了清嗓子，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但是，根据《王国海事管理及缉私条例》第七章第十二款，我方有权对任何可疑船只进行全方位临检。
这包括但不限于：
核对所有船员身份与登记是否相符、检查全部货舱及储物空间、查验船只安全状况及适航性。
现在，请吉姆船长，命令你的船员，打开所有货舱盖板、船员舱室门以及通往底舱的通道。我需要逐一核查。”
独眼大副心里猛地一沉。
一般的海军军官带队登船，只不过是想打些秋风，少有仔细检查的。
怎么今天这人如此认真负责，他们的主业毕竟不是真的上船，船上虽然有些用于应付检查的货物，但数量不够。
只要这海军军官不傻，随便计算一下，就能得出结论。
他们这艘商船根本入不敷出！
更何况，现在的底部船舱，郁郁葱葱，都被船长的藤蔓枝条占据了，哪里能让人进去检查。
“长官，”大副搓着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更加卑微：“货舱还好，主要是底舱不方便，我们这是老船，底舱又潮又湿，全是压舱的石块和积年的污水，那股子臭味，怕脏了各位的靴子……要不，您看看货舱就行了？”
说着，大副又偷偷递出几枚银币，塞给了一级军官。
可大副越是推诿阻挠，一级军官心中那股被暗示催生出的怀疑就越发炽烈、具体。
那低语仿佛在说：‘看，他害怕了！他在隐瞒！底舱肯定有鬼！说不定财富就藏在最肮脏的角落！’
一级军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右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佩剑柄上，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少废话！打开所有舱室！这是王国海军的命令！不是跟你商量！”
商船上的水手们眼神剧烈闪烁，彼此交换着紧张而凶狠的目光，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武器柄。
看着大副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水手，一级军官知道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杂碎，全都胆大包天，威胁道：“老实跑船挣钱，可不要把命搭上！”
独眼大副的独眼里，凶光一闪而逝，那是海盗被逼到绝境时本能的反应，但他还是用残存的理智强行压下了立刻火拼的冲动。
他知道，现在翻脸，甲板上这七个海军固然可能干掉，但对面三百米外那艘战舰的侧舷火炮，瞬间就能把他们送进海底。
大副心一横，就带一级军官往船舱走去，心中暗暗发狠：‘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实在不行就在船舱干掉他们，拖延时间，希望船长快一点。’
“好的，长官，您别动气，我们配合，全力配合……”大副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弯腰示意，同时用眼神狠狠瞪向几个蠢蠢欲动的老部下，示意他们忍耐。
他转身，声音干涩地吩咐道：“没听见长官命令吗？都愣着干什么！带长官们去货舱！其他人，把各自住的窝收拾一下，方便长官检查！”
他亲自领路往船舱走去。
不料这一级军官也是个谨慎人：“站住！船长带路就好，其余所有人都留在甲板别动！”
然后对手下六人分别安排行动：“你们俩，留在这里，看管所有人不许乱动。你去检查船长室！你们两个，跟我来。”
一级军官带着两人，跟着大副往船舱走去。
舱室低矮昏暗，弥漫着汗味、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息。
简陋的吊床、破烂的木箱、一些私人杂物。
他身后的两名士兵用枪托敲打着舱壁和地板，发出空洞或实心的闷响。
一级军官则仔细检查着一些看似随意的刻痕、物品的摆放，试图找出海盗的暗号或隐藏的武器。
整个商船如同被手术刀解剖一般，在海军细致而充满怀疑的检查下，一丝丝暴露出其伪装下的真实肌理。
冲突的火药味，在翻检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中，越来越浓。
而甲板上，混在水手群中的江河，帽檐下的目光依旧冷静。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依然锁定着对面的“海鸥号”，却没发现任何变化。
这让他心里不由得打鼓：‘是他的潜行技术太高，我找不到任何破绽，还是他根本就没去海军巡逻舰上，提出的夺船计划只是忽悠我？他自己潜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