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恒星，瞬间被点亮了。
陈晨那番关于“信息共享网络”和“中央处理器”的话，就像一道开天辟地的斧光，劈开了他那颗习惯了单打独斗的猴脑。
原来是这样！原来还能这样！
他以前用猴毛分身，要么是壮声势，搞个“十万猴子闹天宫”的排场；要么是当炮灰，去探一些危险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把自己的力量复制粘贴，然后用数量去堆。
每一个分身都是一个独立的、傻乎乎的“我”，除了执行最初的命令外，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但现在，陈晨告诉他，这些分身不应该只是“我”，他们可以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手脚”！
“妙啊！实在是妙！”孙悟空一拍大腿，兴奋得在原地翻了个跟头。
他立刻收回了那些还在和圣光幻影们“摔跤”的分身，然后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的心念去连接每一个猴毛。
以前，他吹出分身就像是撒豆成兵，撒出去就不管了，任其自生自灭。
而现在，他试着在每一个即将成形的分身里，都留下一丝极细微的、属于他本体的神念链接。
这就像是放风筝，以前风筝飞出去就断了线，现在他要在手里攥着上万根风筝线！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
他的神念强大无比，但要同时精细地操控成千上万个独立的链接，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圣光之矛”的舰桥上，米迦勒的投影刚刚消失，他的实体正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己光屏上那个刺眼的报告标题——《关于秩序型与混乱型用户在强交互环境下的行为模式对比分析……》。
他的神圣回路还在因为这些他无法理解的词汇而隐隐作痛。
突然，副官加百列发出一声惊呼：“大人！您看！那猴子……他在干什么？”
米迦勒抬起头，看向监控光屏。
只见迷宫里的孙悟空盘腿而坐，宝相庄严，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而他的周围，无数的猴毛悬浮在空中，如同一个金色的星云，正在缓缓旋转。
每一根猴毛上，都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神念在闪烁、跳动。
“他……他在重构他的法术？”米迦勒的见识何等广博，一眼就看出了孙悟空在做什么。
这猴子竟然在临阵修改自己的神通！
这简直是疯了！
神通法术乃是修行者对宇宙法则理解的体现，是千锤百炼才固定下来的东西。
临阵修改，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法则反噬，轻则法术失控，重则走火入魔！
“愚蠢的猴子，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加百列冷哼一声。
米迦勒却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从那只猴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专注的意志，那种为了一个目标不惜冒着巨大风险去改变自己的决心。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几分钟后，孙悟空猛地睁开了眼睛！
“成了！”
他再次拔下一撮猴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变！”
这一次吹出去的，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猴毛，而是一个由无数闪烁着神念链接的金色光点组成的信息网络！
光点落地，化作一个个全新的小猴子。
这些小猴子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呆滞，而是多了一丝灵动。
它们虽然没有独立的思想，但它们彼此之间以及和孙悟空本体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看不见的联系。
“小的们！”孙悟空本体发号施令，声音直接在所有分身的脑海里响起，
“散开！给俺老孙把这个破迷宫一寸一寸地都给探明白了！遇到墙就吱一声！遇到岔路就吱一声！遇到那些鸟人幻影也吱一声！”
“吱！”上万个小猴子用神念齐声回应。
然后，这张由猴子组成的“勘探网”瞬间铺开了！
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窝蜂地乱冲，而是以一种极其有序的方式向迷宫的四面八方渗透进去。
有的负责左边的通道。
有的负责右边的通道。
有的甚至开始尝试攀爬墙壁，进行立体探索。
一个小猴子冲到一条路的尽头，发现是死路。
【吱！（A-3通道，是死路！）】
这个信息瞬间通过神念网络传递给了所有其他的猴子以及孙悟空的本体。
孙悟空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三维地图。
这张地图原本是一片漆黑，但现在，随着一个个猴子分身不断地传回“吱吱”的信息，地图上被点亮的区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哪里是通路，哪里是死路，哪里有幻影，哪里有陷阱……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变得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在走迷宫了。
这简直是在用人海战术给整个迷宫做三维建模！
“圣光之矛”的舰桥上，米迦勒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呆呆地看着光屏上那成千上万个猴子大军，如同最高效的工蚁一般，分工明确、信息共享，疯狂绘制着他迷宫的地图。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件充满了“秩序”与“智慧”的艺术品，此刻在这只猴子那简单粗暴但又高效到不讲道理的“暴力美学”面前，被扒光了衣服，脱光了裤子，毫无秘密可言。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只猴子此刻正用他那该死的火眼金睛看着自己脑海里那张被迅速点亮的地图，发出嘲笑。
“大人……”加百列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这……这还怎么玩？我们的迷宫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米迦勒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名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他用规则去限制孙悟空；孙悟空就用一种更不讲理的方式来利用他的规则。
他用智慧去戏耍孙悟空；孙悟空就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集体智慧”来反过来碾压他。
这只猴子，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玩家”！
他是一个“病毒”！一个能自我复制、自我学习、自我迭代，专门用来寻找系统漏洞的超级病毒！
“不周山号”的舰桥里，雅典娜的虚拟形象因为接收到了过于震撼的信息数据流，都出现了轻微的乱码。
“太……太惊人了……”她喃喃自语，“他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将一个‘分布式任务处理系统’迭代成了一个具备实时反馈和自主学习能力的‘蜂群智能模型’！”
“这已经不是法术的范畴了。这是信息论和系统学的完美应用！”
太白金星则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他抚着胡子，一脸的呆滞。
“司长……这猴头以前大闹天宫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聪明啊？”
陈晨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那当然。以前，他只是个能打的‘员工’。现在，在我们天律司先进的企业文化熏陶下，他正在向一个优秀的‘项目经理’快速转型！”
此时，“裁决者”的日志再次安静地刷新了。
【Log Entry 006】
【时间：天律司标准时间 1077.42.05】
【事件：观察目标S对其‘自我复制’能力进行了V2.0版本的迭代升级。】
【新功能：‘蜂群智能网络’。】
【评估：通过建立低成本的信息共享渠道，S将其所有‘子单位’的算力进行了整合。其对复杂环境的信息处理效率提升了一个数量级。】
【结论：‘混乱’（S）在‘学习能力’和‘迭代速度’方面表现出惊人的潜力。它并不排斥‘秩序’。它只是更擅长将一切‘秩序’都解构并重组成对自己更有利的新‘秩序’。】
【修正推论：‘爱’或许不是为了共同目标而形成的‘秩序’。】
【新推论：‘爱’可能是当两种截然不同的‘秩序’（例如m的‘神圣秩序’和S的‘混沌秩序’）在无法互相消灭对方时，为了实现更高层级的‘产品经理’的KpI，而被迫达成的一种动态的‘妥协’？】
“裁决者”感觉自己好像又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