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烟斗
堂哥骑着二手雅迪冲进巷口时,车筐里的降压药盒子又撞出了声响。塑料盒与金属车筐碰撞的“咔嗒”声,他听了一路——从县城医院的缴费窗口到村口老槐树的斑驳树荫,像颗悬在嗓子眼的石子,总怕什么时候就砸下来,碎成一地他兜不住的慌张。车链早该上油了,吱呀的怪叫刺破暮色,惊飞了槐树上最后几只归巢的麻雀。他抬头看见自家烟囱里飘出的青烟,那烟柱细而稳,在冷风中慢慢散开,突然就红了眼——离开三年,这柴火燃烧的焦糊味竟还和记忆里一样,混着父亲老烟斗特有的醇厚香气,成了他这三年里唯一敢伸手触碰的暖。
村口的槐树下还聚着人,织毛衣的婶子、抽旱烟的大爷,竹椅在青石板上蹭出的轻响,是傍晚最寻常的背景音。可堂哥的雅迪刚停稳,那声响突然就断了,说话声像被掐断电源的收音机,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他攥紧车把,指节泛白,掌心的冷汗浸湿了车把上磨掉皮的塑胶套。他知道那些目光正黏在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冲锋衣是去年冬天在旧货市场淘的,袖口磨出了毛边;电动车的后挡泥板歪着,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生锈的铁皮;车筐里那盒廉价的降压药,包装盒上印着“买一送一”的字样——每一样都在替他宣告“落魄”,像块写满字的牌子,挂在他胸前,躲都躲不开。
果然,李婶的声音先飘过来,压得低,却像针一样,句句钻心:“这不是躲债的刘伟吗?总算敢回村了?我当他早死在外头,连他爹的死活都不管了。”她手里的毛线针还在动,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堂哥的车筐,像是要从里面找出“他要卖爹治病”的证据。王大娘跟着撇嘴,手里的线轴转得飞快,线绳在她指间绕成圈,语气里的嘲讽却没绕弯:“要不是他爹脑溢血住院,八百年都不踏回这个村!当年开奔驰、揣中华的风光劲儿呢?现在骑个破电车,指不定还欠着几十万没还,回来是想跟亲戚借钱吧?”
张叔蹲在地上抽旱烟,烟杆在手里转了两圈,没接话,却对着地面狠狠吐了口唾沫。那口唾沫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灰点,声响不大,却像块石头砸在堂哥心上,闷疼。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开着黑色奔驰回来,软包中华从车窗递出去,李婶踮着脚往他车里塞刚摘的西红柿,红通通的,还带着泥土,说“刘伟啊,在外头累了就常回,婶子给你煮面”;张叔拉着他往家里走,米酒温在煤炉上,香得勾人,拍着他的肩膀夸“咱村就出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可如今,西红柿没了,米酒凉了,连那些曾经热络的眼神,都淬了冰,落在身上,冷得人打哆嗦。
他不敢回头,推着车往家走,车轱辘压过石子路,咕噜声混着背后若有若无的议论,像无数根细针往肉里扎。“你看他车筐,是不是还藏着要卖的东西?别是回来偷他爹的老物件吧?”“他爹这病,指定是被他气的!当年非要辞了铁饭碗去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躲得比谁都快,连亲爹都不管!”这些话他听了一路,从县城出租屋的楼道到村口的老槐树,早就该习惯了,可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攥越紧,疼得发紧,连呼吸都变得费劲。
推开家门时,父亲正坐在门槛上抽烟斗。那只老烟斗是爷爷传下来的,枣红色的木杆被磨得泛着哑光,烟锅里的烟丝燃出的白雾,裹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冷空气中慢慢散开。父亲见他进来,没起身,只是把烟杆往石桌上轻轻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桌面上,语气平淡得像他只是出去买了趟菜:“回来了?药给我吧。”半句没提“失败”“欠债”,也没问这三年他怎么过的,没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堂哥把药递过去,手指碰到父亲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还带着没洗干净的泥土——想来是下午又去后山了。他喉结动了动,想说“爹,对不起”,想说“我让您受苦了”,可话到嘴边,却被父亲的眼神堵了回去。父亲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些藏不住的疲惫,眼窝陷得更深了,眼角的皱纹像被刀刻过一样,一道叠着一道,像老烟斗上的纹路,深一道浅一道,全是岁月和牵挂磨出来的疼。
夜里,堂哥躺在西厢房的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还是当年他上学时用的,一动就发出“吱呀”的响声,像在替他叹气。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盯着通讯录里“阿强”的名字,手指悬了半天,还是没敢拨。阿强是他以前的合伙人,当年一起在出租屋里熬夜赶项目,睡过同一个折叠床,喝过同一瓶矿泉水,连泡面都要分着吃。那时候他们说,等公司做起来了,要一起开最好的车,住最好的房子。
半个月前,他交完房租,兜里只剩三十三块钱,饿了两顿,终究还是拨通了阿强的电话。电话接通时,堂哥的声音发颤,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强子,能不能借我1000块?下个月发薪就还你,我……我得给我爹买药。”他以为阿强会犹豫,会找借口推脱,毕竟他现在是个“欠债的老赖”,谁都怕沾上。可阿强没犹豫,只说“都是兄弟,你先拿着,不急还”,挂了电话没两分钟,1000块就转了过来。
这话让堂哥暖了好几天,他算着兼职的工资,想着下个月就能凑齐钱还回去。可发薪日刚过,阿强的消息就来了:“兄弟,我最近手头紧,你那1000能不能先还点?哪怕500也行。”堂哥盯着那行字,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白得吓人。他这个月工资加兼职才1300,交了600块房租,剩下的700,买了父亲的降压药,又买了两袋米,兜里只剩80多块。最终,他还是把500转了过去,附了句“剩下的下礼拜还,抱歉”。阿强回了个“嗯”,就没再说话。
等最后500还完,他约阿强吃饭,想当面道谢,也想跟他说说自己的近况。可坐在小饭馆里,阿强却总闷头扒饭,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没吃几口。以前能聊到半夜的两个人,如今连话都没几句。阿强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没有了往日的热络,只剩客气的疏离,像隔着一层薄雾,摸不透,却又冷得人发慌。堂哥提起以前一起熬夜的日子,阿强只是“哦”了一声,没接话,反而拿出手机刷着朋友圈,手指滑动的速度很快,像是在刻意回避。
饭没吃完,阿强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就匆匆走了,连账都忘了算。堂哥坐在原地,看着桌上没动几口的菜——一盘青椒肉丝,一盘番茄炒蛋,都是以前阿强最爱吃的——突然就懂了:1000块钱还完了,可有些东西,也跟着没了。那些曾经的兄弟情分,那些一起吃苦的日子,好像都随着他的失败,慢慢淡了,散了,再也回不来了。
更让他糟心的是执行局的电话。那天他正在兼职的快递公司分拣包裹,零下几度的仓库里,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冻得手指发僵。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法院执行局”,那几个字像冰锥一样,扎得他心里一紧。他手一抖,包裹掉在地上,里面的玻璃杯碎了,水流了一地。他没顾得上赔,赶紧跑到仓库外接电话,手还在抖,连声音都带着颤。
“你是刘伟吗?”电话里的声音冷硬,没有一丝温度,“你名下的银行卡我们已经冻结了,尽快履行还款义务,不然就列入失信名单,限制高消费。”
堂哥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用棍子狠狠敲了一下,连忙解释:“同志,我没有不还!真的,所有的账我都在分期还,每个月都在还的!给供应商的3000,给以前的员工的2000,还有银行的贷款,我从来没断过一次!”他语速很快,想把所有的话都堆在对方耳边,想让对方相信,他不是故意躲债的老赖。
“分期?”对方的声音带着嘲讽,像冰碴子一样砸过来,“我们看的是结果,不是你的理由。冻结的钱会用于抵债,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生活问题。”电话挂了,忙音“嘟嘟”地响着,堂哥站在冷风里,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他想起自己每个月的还款记录,记在小本子上,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想起自己一天打三份工,白天在快递公司分拣包裹,晚上去餐馆洗碗,凌晨还要去菜市场帮人卸菜,累得倒头就睡,可哪怕再难,他也没断过一次还款。可执行局看不到这些,他们只看到“刘伟”这个名字,只当他是个躲债的老赖,是个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
接下来的几个月,日子更难了。银行卡被冻结,他只能靠现金生活,兼职的工资发下来,得小心藏在出租屋的床板下,用塑料袋裹了三层,怕丢,也怕被人发现。他去执行局跑了三趟,每次都带着厚厚的还款记录,厚厚的一沓纸,上面写满了日期和金额,恳求窗口的工作人员开通最低生活保障:“同志,我要交房租,要吃饭,还要给我爹买药,他有高血压,还有冠心病,不能断药。能不能留一点钱给我?国家政策不是说有最低生活保障吗?”
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冰冷又机械:“你的债务还没清,不符合条件。等你还清了所有欠款,银行卡自然就解冻了。”有次他急了,声音大了些,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我也得活着啊!你们冻结了所有钱,我怎么活?我爹怎么活?”窗口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耐,像在看一个胡搅蛮缠的无赖:“那是你的事,我们只按规定办事。”
走出执行局的大门,阳光刺眼,堂哥却觉得浑身冰凉,像被扔进了冰窖里。他沿着马路慢慢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看着路边笑着聊天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被这个世界远远地抛开了。他想起有天晚上,自己站在出租屋的天台上,往下看时,路灯的光像星星,一闪一闪的,却照不亮他的路。那时候他真的想过,要是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扛了?不用再看别人的白眼,不用再跟执行局求情,不用再为了几百块钱发愁,不用再让父亲跟着自己受苦。
可就在他往前迈一步时,手机响了,是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信号不好,有滋滋的杂音,却清晰地传来父亲的声音,带着咳嗽,却很温和:“娃,吃饭了没?我今天去后山挖了点野菜,荠菜,煮了粥,你要是有空,就回来喝一碗。”堂哥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他想起父亲的老烟斗,想起小时候,自己摔破了膝盖,哭得惊天动地,父亲就是坐在门槛上,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用棉签蘸着紫药水给自己涂药膏,烟杆在手里转着,说“娃,不怕,疼过了就好了”。
那天晚上,他没跳。他从天台下来,煮了包泡面,加了个鸡蛋——那是他这个月第一次吃鸡蛋,还是超市打折时买的。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下巴上没刮的胡茬,看着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小声说:“刘伟,你不能死。人不死,终究会出头。你死了,你爹怎么办?”
回到村里的这些天,堂哥每天陪着父亲。父亲还是老样子,大多时候坐在门槛上抽烟斗,不怎么说话,却总在堂哥发呆的时候,把烟丝盒递过去,烟丝是自己种的,晒干了揉碎,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抽一口?解解乏。”堂哥接过烟丝,学着父亲的样子,把烟丝轻轻按进烟斗里,用火柴点燃。烟雾吸进肺里,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父亲却笑了,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慢慢来,烟这东西,得品。人也一样,得熬。”
有天早上,堂哥推着雅迪想去县城买些菜,顺便给父亲买些水果。刚到村口,就看见赵伯从对面走来。赵伯是前院的邻居,以前家里盖房,缺了两万块,急得团团转,是堂哥连夜从银行取了钱送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伯,不急还,等你有钱了再说”。那时候赵伯握着他的手,说“刘伟啊,你是个好孩子,伯记着你的情”。
去年过年,堂哥在出租屋里给赵伯打电话拜年,想问问家里的情况,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再打,就被挂了。后来堂弟告诉他,赵伯跟村里人说“别接刘伟的电话,他现在是个欠债的,沾上了就像沾上癌细胞,甩都甩不掉”。堂哥当时听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了好久——他以为自己帮过的人,总会念着一点情分,可到头来,还是躲着他,怕被他拖累。
此刻赵伯看见他,脚步顿了顿,眼神躲闪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想往旁边的胡同里躲。堂哥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赵伯,早啊。”赵伯愣了愣,没料到他会主动打招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声:“早……早啊,刘伟。”堂哥看着他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糖糕,还冒着热气,笑了笑:“给孙子买的?小虎最爱吃这家的糖糕了,以前总跟在我后面要。”
赵伯的脸有些红,从耳朵根一直红到脖子,支支吾吾地说:“嗯……娃爱吃,就给他买了点。你……你这是要去县城?”“是啊,买点菜,给我爹炖个汤,他最近总咳嗽,想给他补补。”堂哥说完,就推着车准备走,没再提以前的事,也没提电话被挂的事——他累了,不想再计较这些了。
走了没几步,他听见身后传来赵伯的声音:“刘伟!”堂哥回头,看见赵伯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递过来,袋子里装着两颗白菜,绿油油的,还带着露水:“这……这是我家种的白菜,刚拔的,新鲜,你拿着,炖汤好吃。”堂哥接过塑料袋,白菜的叶子上还沾着泥土,冰凉的,却让他心里突然暖了一下。他看着赵伯,说了声“谢谢”,赵伯却摆了摆手,转身匆匆走了,脚步有些急,像是在逃,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堂哥提着白菜,推着雅迪,慢慢往前走。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驱散了一些寒意。他想起执行局的电话,想起阿强的眼神,想起村口那些淬了冰的议论,也想起父亲的老烟斗,想起赵伯递过来的白菜,想起食堂张阿姨偷偷塞给他的馒头。他突然觉得,日子好像没那么难了。那些冷的、凉的,像冬天的风,刮得再猛,也总有停的时候;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暖,像春天的芽,只要还在,就总能长出希望。
回到家时,父亲正在院子里劈柴。柴火是从后山捡来的,晒干了,堆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父亲握着斧头,胳膊上的肌肉绷着,每劈一下,斧头就深深嵌进木头里,发出“咚”的声响。堂哥放下菜,走过去接过斧头:“爹,我来。”父亲没让,只是把烟斗往耳朵上一夹,烟杆斜斜地挂着,说“你歇着,我还能动。这点活不算啥,以前种庄稼,比这累多了”。
堂哥看着父亲的背影,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多了很多,像撒了一层霜;看着父亲手里的斧头,一下一下,劈在木头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那声响,像鼓点,敲在堂哥的心上,一下一下,让他突然就有了力气——父亲都还在扛,他怎么能认输?
傍晚的时候,堂哥坐在门槛上,陪着父亲抽烟斗。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院子里的泥土地上,像两个靠在一起的剪影。老烟斗的烟雾飘在空气里,混着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味——是白菜炖豆腐,还有一个炒鸡蛋,很简单,却很香。父亲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娃,我知道你难。可你记着,当年我跟你爷爷种西瓜,头三年全烂在地里,要么是被水淹了,要么是生了虫,村里人都笑我们,说我们不是种西瓜的料。可第四年,我们换了品种,改了施肥的法子,终于种出甜的了。烟斗得慢慢养,木杆要吸足了烟油才好用;人也一样,得熬,熬过去了,就好了。”
堂哥看着父亲的眼睛,看着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像藏着星星,点了点头。他拿起烟斗,又抽了一口,这次没呛到。烟雾慢慢散开,裹着父亲的话,裹着院子里的饭菜香味,裹着村口的风,也裹着他心里的希望。他知道,现在的日子很难,执行局的冻结还没解,欠的债还没还完,别人的白眼还会有,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难等着他。可他不怕了。
因为他记得,父亲说过“疼过了就好了”,他也记得,自己说过“人不死,终究会出头”。
那天晚上,堂哥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开着一辆新车,不是奔驰,是一辆普通的白色面包车,车斗里装着父亲种的西瓜,一个个圆滚滚的,绿皮上带着深绿的条纹,很甜。他开着车,从村口经过,李婶、王大娘、张叔、赵伯都在槐树下,笑着跟他打招呼。李婶手里拿着刚摘的西红柿,往他车里塞,说“刘伟啊,回来啦,婶子给你留了西红柿”;张叔挥着手,说“刘伟,晚上来家里喝米酒”。他停下车,从车里拿出西瓜,分给大家,用刀切开,红瓤黑籽,甜得汁水都流了下来,说“尝尝,我爹种的,甜”。大家吃着西瓜,笑着,说着,像以前一样,没有冷嘲热讽,没有刻意回避,只有最寻常的热闹和亲切。
醒来时,天刚亮。堂哥摸了摸眼角,有点湿,是眼泪。他坐起来,推开窗户,看见父亲已经在院子里扫地了,扫帚是用竹子做的,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老烟斗放在石桌上,还冒着一点点烟,是父亲刚抽过的。堂哥笑了,他知道,这个梦,总有一天会成真的。
因为他还活着,还在熬。还相信,再难的日子,也会过去;再冷的冬天,也会迎来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