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那句“我是来找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就像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温度和声响，只剩下窗外匹诺康尼永不落幕的虚假繁华，透过玻璃投下无声流淌的光影。
星的大脑最先从死机状态重启。
她看着眼前这位紫发御姐——酷得让人腿软，也冷得让人打颤——又看了看被指着、表情难得有点懵的李素智。
再瞥了一眼旁边那位笑容已经彻底消失、眼神深邃难测的公司高管砂金……
“呃……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杨叔好像找我有事，关于……关于明天参观路线的事！对！路线！”
她一边说，一边极其缓慢地向门口挪动，眼睛死死盯着黄泉，仿佛在防备对方随时可能暴起——虽然对方只是站在那里，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你们聊，你们慢慢聊哈！打扰了，打扰了！”
星终于摸到了门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嗖地一声窜了出去，关门时还因为太紧张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房间内更安静了。
砂金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极其缓慢、优雅地站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本就一丝不苟的华丽袖口，目光在黄泉和李素智之间转了一圈。
作为星际和平公司的高层，他接触到的秘密远比常人想象的多。眼前这位紫发女子身上那股特质，让他想到了那位虚无的令使。
不是疑似，几乎可以确定。与“欢愉”、“巡猎”、“存护”等其他命途的令使不同，虚无的令使极其罕见，行踪成谜，且往往与“终结”、“寂灭”这类概念相关联，是连公司都不愿轻易招惹、甚至不愿过多记录的危险存在。
她来找李素智？这个乐子人身上到底还缠了多少要命的东西？欢愉的注视还不够，连虚无都直接派人上门了？
砂金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但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算计或商业意味，只剩下纯粹的礼节和一种深沉的复杂。他看向李素智，微微颔首。
“李素智先生，看来您有更重要、更……私人的访客。我们之前谈的事情，或许可以稍后再议。”
他又转向黄泉，姿态恭敬却疏离：“这位……女士，打扰了。”
说完，砂金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向门口，开门，离开，关门。
整套动作流畅从容，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普通的商务会面，而非从一个虚无令使的眼皮子底下“开溜”。
咔哒。
门锁落下。
现在，套房里只剩下李素智和黄泉两人。
空气依然冰冷，沉默在蔓延。李素智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紫发女子，脑海中属于“穿越者”的记忆库在飞速翻页。
紫色长发，虚无气质，标志性的混合服饰，手套上的枷锁……还有这找上门来的架势……
黄泉。出云一国的末裔，当代的虚无令使。
他心脏微微沉了沉。被阿哈盯上，顶多是乐子大点，生活刺激点。被这位和 Ix 直接相关的存在找上门……感觉就不太妙了。尤其是他体内还埋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炸弹。
黄泉似乎对另外两人的离开毫不在意。她放下了指向李素智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客厅中央。
她的步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仿佛脚不沾地。浅紫色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李素智，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或者……一个现象。
“跟我回家。”
她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说出的话却让李素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啥？！”
李素智瞪大眼睛，刚才的谨慎和戒备都被这突兀的“邀请”冲散了不少。
“姐姐，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吧？虽然我承认你长得确实……呃，非常有个性，很好看，但是一上来就‘跟我回家’是不是太……太直接了点？
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而且我们好像不熟吧？”
他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来试探，同时大脑疯狂运转。回家？回哪个家？出云？那地方不是没了吗？还是指…… Ix 那里？
黄泉对他的反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直接粉碎了他那点不着调的猜测：“你想多了。我是要带你去见 Ix 。”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
李素智脸上的调侃之色彻底褪去，只剩下凝重。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问道。
“……虚无星神？ Ix ？为什么要带我去见祂？还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我？”
黄泉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李素智，望着窗外那片永恒梦幻的都市。
她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仿佛与眼前的热闹繁华隔着无法逾越的虚无鸿沟。
“我的名字是黄泉。来自出云。”
她开始叙述，声音平稳得像在念一份古老的报告，“出云一国，自古便受到 Ix 的……庇护。”
李素智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段背景，但从当事人口中听来，感受截然不同。
“每一代，出云都会出现一位能相对安全地承载、使用虚无之力的人，成为 Ix 的令使。没有选择，这是血脉或者说命运中的必然。”
黄泉继续道，语气里听不出对这份“必然”是接受还是漠然，“使用这份力量，代价是情感会逐渐趋于沉寂，性格会变得……淡漠。因此，通常担任两千年左右，便会‘退休’，将职责移交给下一代。”
她微微侧头，光影在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上切割：“这一代，是我。”
李素智点点头，这些信息与他所知大致吻合。他更关心的是：“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黄泉转过身，浅紫色的眼眸直视着他：“每一代出云的虚无令使，在接任时，除了获得力量，还会接收到一条来自 Ix 的、最原始也是最绝对的指令。”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连转述这条指令都带着某种重量。
“去宇宙中找到一个人。”
“没有姓名，没有年龄，没有样貌描述，没有任何具体信息。”
“但当我们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会知道，找的人是他。”
李素智愣住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是体内的虚无之力引来了注意；是阿哈的举动引起了 Ix 的兴趣；甚至是之前穿书时动用诺亚之光这种近似“宇宙第一道光”的力量，触及了某个层面的平衡……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条听起来荒谬又宿命感的指令。
一条不知从多少万年前，从 Ix 那里发出，由一代代虚无令使传承，在茫茫宇宙中漫无目的寻找的指令。
而目标……是他？
“等等……”
李素智感觉喉咙有些干涩，脑袋就像炸开一样。
“你是说， Ix ……虚无星神，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让你们一代代地……找我？一直找到现在，找到了我？”
黄泉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你们这个传统……执行多久了？”李素智喃喃问道，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黄泉摇了摇头，紫色的长发随之轻轻摆动：“不知道。出云的历史有过断层，记载早已不全。我是第几代令使，这条指令又传递了多少代，无从知晓。只知道，这是最初也是最核心的使命。”
李素智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他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双手交握，低头看着酒店奢华的地毯纹路。
穿越者的记忆、体内的虚无之力、阿哈的“令使”身份、欢愉的注视、现在又加上这横跨万古的虚无传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低声吐出一句：
“好家伙……”
“黑大帅这是……上万年前就给我下‘追杀令’了？”
追杀令？还是传唤令？或者别的什么？
黄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纠正他的称呼，也没有解释 Ix 的意图。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来自虚无的信使，完成了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步骤：找到目标。
接下来，是执行指令的下一部分——带他“回家”，去见 I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