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虎沙蜢及其最后主力在青石货仓区被全歼、沙蜢本人身首异处的消息,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香江,更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了东星总堂那象征着数十年江湖地位的红木大门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东星总堂那铺着厚重地毯、悬挂着“忠义千秋”匾额的大厅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此刻这大厅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寒意。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燃烧后的焦苦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权力根基动摇的恐惧气息。
龙头骆驼,独自坐在他那张宽大的、雕龙画凤的红木太师椅上。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唐装,手里依旧盘着那对文玩核桃,但动作僵硬,指节泛白。往日那副似笑非笑、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神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震惊、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那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沙蜢死了。不是被暗杀,不是意外,而是在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与反埋伏中,被星辰会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战术,正面击溃、围歼、斩首!连带着他最后那点能打的人马,也几乎被一扫而空。九龙北的地盘,此刻恐怕已经改姓“星辰”了。
这不仅仅是损失一个堂主、一块地盘那么简单。这是东星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是旗帜被公然踩在脚下,是权威被赤裸裸地挑战和粉碎!更可怕的是,星辰会展现出的那种狠辣、果决、以及那种远超传统社团打杀的战术素养与精密配合。雷虎的勇,赵龙的冷,王建军的暗,苏雪的情,韩宾的谋,老龟的算……这些人结合在一起,形成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社团,更像是一台分工明确、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
骆驼第一次感到,自己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新崛起的社团”,而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更加可怕的对手。陈星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称霸香江吗?
“骆驼哥,人都到齐了。”心腹师爷低声禀报,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骆驼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大堂。接到紧急召集令赶来的东星其余四虎,已然分列两侧。
下山虎乌鸦,坐在左侧首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沙蜢的死法太惨烈,让他这个以勇悍着称的猛将也感到心底发寒。他原本对沙蜢的趁火打劫和后来的无能颇为不屑,但此刻却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笑面虎吴志伟坐在乌鸦对面,脸上依旧挂着习惯性的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勉强,眼神闪烁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沙蜢的覆灭,打乱了他的许多算计,更让他意识到星辰会的威胁远超预估。他在快速权衡着利弊。
奔雷虎雷耀阳和擒龙虎司徒浩南分别坐在更下首。雷耀阳身材高大,沉默寡言,但眼中精光内敛,他是东星五虎中相对低调但实力不容小觑的一个,地盘主要在新界,与核心战区稍有距离。擒龙虎司徒浩南则脸色凝重,他是骆驼的远亲,更偏向守成,此刻眉头紧锁,显然也感到了局势的严峻。
“沙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骆驼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寂。他没有用任何修饰词,直接点出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我们东星,自开香堂以来,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丢过这么大的人!一个堂主,被人像杀鸡一样宰在自家门口!”
乌鸦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怒道:“骆驼哥!这口气我们不能咽!陈星欺人太甚!我们必须集中所有力量,跟星辰会决一死战!为沙蜢报仇,把丢掉的地盘抢回来!”
“决一死战?怎么战?”吴志伟阴恻恻地开口,笑容微冷,“阿扬,沙蜢是怎么死的?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被人家包了饺子!我们现在集中力量?集中到哪里去?打尖沙咀?打旺角?还是去九龙北收尸?陈星正巴不得我们失去理智,一头撞进他的下一个陷阱里!”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算了?看着沙蜢白死?看着星辰会继续嚣张?”乌鸦霍然站起,怒视吴志伟。
“当然不能算!”骆驼低喝一声,制止了两人的争吵,他目光缓缓扫过四虎,“沙蜢的仇要报,东星的面子要挣回来。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各自为战,或者莽撞硬拼了。陈星和他的星辰会,打法跟我们以前遇到的对手不一样。他们更狠,更准,也更会动脑子。”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从现在起,东星进入全面战时状态。所有堂口,取消一切不必要的活动,收缩不必要的战线,集中财力物力人力。”
“阿伟(吴志伟),”骆驼看向笑面虎,“你心思最活,关系最广。我要你动用一切手段,查清楚星辰会内部,有没有我们可以利用的缝隙,有没有对陈星不满或者可以被收买的人。钱,不是问题。我要从内部,给他们制造麻烦!”
吴志伟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明白,骆驼哥。我会想办法。”
“阿扬,”骆驼又看向下山虎,“你的旺角前线不能丢,但要改变打法。不要再轻易发动大规模强攻,给我守住现有的据点,以小股精锐不断骚扰、袭击星辰会在旺角的产业和人员,让他们不得安宁,消耗他们的精力。同时,我会让阿阳(奔雷虎雷耀阳)调一部分精锐支援你。”
乌鸦虽然不爽于被动防守,但也知道沙蜢的前车之鉴,闷声应道:“知道了,骆驼哥。”
“阿阳(雷耀阳),阿南(擒龙虎司徒浩南),”骆驼看向另外两虎,“你们的地盘暂时不是主攻方向,但要提高警惕,严防星辰会声东击西。同时,你们要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阿南(乌鸦)和应对其他突发状况。特别是阿阳,你手下的人最能打,要随时待命。”
雷耀阳和擒龙虎司徒浩南也点头领命。
“另外,”骆驼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沙蜢的地盘虽然丢了,但我们在九龙北还有零星的人和一些隐秘的关系。阿伟,这件事你也兼顾一下,看能不能重新组织起一些抵抗,或者至少,保持住我们的眼线,不能让星辰会那么轻易就消化掉九龙北。”
他顿了顿,声音沉重:“兄弟们,这一关,我们东星必须要过。陈星想踩着我们上位,想一口吞掉我们几十年的基业!没那么容易!我们是五虎,不是纸老虎!沙蜢栽了,是因为他大意,因为他贪!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不再给星辰会逐个击破的机会,凭我们东星的人马和底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的话,试图重新凝聚涣散的士气和信心。但大堂内的气氛,依旧沉重。沙蜢的死,像一道深刻的裂痕,已经刻在了东星这艘大船上。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猜忌的暗流正在涌动。吴志伟垂下的眼帘后,眼神莫测;乌鸦紧握的拳头里,充满了不甘与暴躁;雷耀阳的沉默,似乎别有深意;擒龙虎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骆驼看着手下这四位“虎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隐忧。他知道,光靠喊口号和分派任务,可能已经不足以应对星辰会那套组合拳了。东星,真的还能像过去几十年那样,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吗?陈星的下一刀,又会砍向谁?
会议在一种看似达成一致、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四虎各自离去,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骆驼独自留在大堂,阳光移动,将他笼罩在光斑之中,身影却显得有些佝偻和孤独。
香江地下世界的天平,因为沙蜢的覆灭,已经开始向着星辰会一方明显倾斜。而东星这条老龙,在惊怒与忌惮中发出的反击号令,究竟能凝聚起多少真正有效的力量?即将到来的碰撞,必将更加残酷,也更加决定这片江湖未来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