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夕阳像是一桶被打翻的陈年胭脂,将罗德岛灰色的甲板染成了凄艳的暗红。光线透过半掩的窗帘,斜斜地切入房间,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照得纤毫毕毕。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极其复杂的味道——那是原本清冷的墨香,混合着某种暧昧的、雨后泥土般的潮湿气息,以及……刚刚平息的一场“不可言说之战”后的余温。
我,钢铁阵线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领袖,此刻正像一条没有骨头的咸鱼,大半个身子埋在夕那张柔软得不像话的软榻里,身上裹着一床带着她体温的锦被。
夕已经穿戴整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坐在床沿,那件墨色的旗袍重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只是领口的扣子似乎扣错了一颗,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双手抱胸,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傲气的眼睛,此刻正无奈地盯着我。
“唉……”
夕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还有几分想把人踢下床的冲动。
“我说博士,你在我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也该出去了吧?太阳都下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这儿坐月子呢。”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床头柜,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毕竟……我们还得熬完剩下这两天呢。在那之前,你这‘罗德岛博士’的身份也不能被揭穿。要是让外面那些干员看到你一直赖在我这儿,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博士与神秘女画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蠕动了一下,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厚颜无耻地说道:
“啊,我说老婆……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平板的冷却还得等到明天呢。在你床上多躺一会儿怎么了?这可是‘合法权益’。”
“老……老婆?!”
夕的脸瞬间红了个透,那抹绯红从脸颊一路烧到了耳根,连带着那对平日里威严的龙角似乎都软化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咬了咬下唇,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声音变得有些发虚:
“哎呀……博士这么快就适应了吗?听你这声‘老婆’叫的……倒是挺自在和自然的?你也就在没人的时候敢这么叫,哼。”
“嗯嗯……”
我在被子里闷声应道,心里却在疯狂打鼓。
“毕竟关键把柄被你抓在手里面了……那件事要是传出去,我在钢铁阵线的威严就全完了。既然把柄在你手里,喊声老婆换个平安,顺其自然嘛。”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理由。
我躺在还残留着她体香的被窝里,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回味起刚才在浴室里那一幕幕荒唐却又……咳咳,刺激的画面。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老婆,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似乎……还不错?不过话说回来,那种感觉到底是啥样的?刚才药效太猛没仔细体会,要不再试一遍……?”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我猛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是趁人之危!那是禽兽行径!我可是正经人!唉,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容易出事。”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将被子掀开一条缝,看向夕。
夕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视线的灼热,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坐到了离我稍远一点的椅子上,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话说,博士?”
夕一边整理着散乱的画笔,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待会你出去……打算怎么找那小兔子算账?她可是给你下了那种剂量的药,差点把你……把你给毁了。你该怎么惩罚她?还是说……骂她一顿了事?”
提到这个,我顿时来了精神,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脸严肃(其实是纠结):
“惩罚那阿米娅?这是个技术活啊。”
我摸了摸下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平时乖巧、今天却突然病娇化的兔子。
“我也想狠狠惩罚她,让她长长记性。但我怕……我怕惩罚得太狠,反而会被她爽到!”
“哈?”
夕皱起眉头,一脸看变态的表情看着我,“不会吧?惩罚那小兔子她还能爽?她不会是个m吧?这罗德岛的领袖还有这种隐藏属性?”
我认真地分析道:
“不清楚,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能做出下药、堵门、还要强推我这种事,心理状态绝对已经扭曲了。如果我骂她,她可能会觉得‘博士终于管教我了,好开心’;如果我体罚她(比如增加工作量),她可能会觉得‘这是博士对我的重视’……这很难办啊!”
我叹了口气,看向夕,眼神里带着求助:
“不过你说的也对,老婆!既然我已经好了,我就得想想怎么惩罚一下阿米娅!你见多识广,又是画中仙,有没有什么那种……既能让她长记性,又不会让她产生奇怪快感的惩罚方式?”
夕停下手中的动作,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要不……给她工作量翻倍?让她处理全舰半年的文件?”
“工作量翻倍吗?”我摇了摇头,“感觉不太行啊。这小兔子是个工作狂,给她加工作简直就是奖励。而且我过两天就走了,这工作最后不还是压在她身上?那是虐待,不是惩罚。”
“那……”夕又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猛地转过头,瞪了我一眼:
“啊,不对!惩罚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你想吗?博士!你是她名义上的上司,又是受害者,我怎么还帮你想起主意来了!真是的!”
她站起身,气呼呼地走到床的另一边,直接倒了下去,背对着我拉过被子盖住头。
“博士,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要睡觉了!刚才……累死我了!”
“喂!老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被子里那一团隆起,“真是的!也不帮忙想一想!这还要我自己思考!喂,你是我老婆,起来帮我想想啊!咱们可是利益共同体!”
被子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
“秒睡?”
我震惊了,“不是,睡那么快?这画中仙的睡眠质量也是没谁了。”
看着夕那露在被子外的一缕黑发,我心里的火气消散了大半。
我轻轻帮她掖好被角,动作温柔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肉麻。
“好好睡吧。辛苦你了……老婆。”
离开夕的房间,走廊里的空气明显冷了几分。
我整理好那件深蓝色的风衣,重新戴上兜帽,将那张属于“钢铁阵线领袖”的冷峻面具重新扣在脸上。
回到b1层的博士办公室。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那股熟悉的、死寂的灰尘味再次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呆在死人房间真的很晦气,孩子们。”
我走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真皮座椅发出“吱呀”一声哀鸣,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虽然说现在是临时借用凶宅,但这感觉……每晚睡觉都感觉到后背发凉,仿佛那个短命鬼就站在我身后,随时要把我夺舍了。”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着桌上那个已经被洗干净的咖啡杯——那是阿米娅早上用来给我下药的罪证。
“不管了。反正今天的文件已经被我处理完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这事儿了结了。”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桌上的全舰广播按钮。
“滋——”
电流声响过,我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罗德岛的每一个角落。
“阿米娅,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立刻。请迅速一点。”
声音低沉、威严,不带一丝感情。
就像是……真正的博士在下达处决命令。
与此同时,罗德岛本舰·c3区走廊。
阿米娅正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手里拿着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自从早上给博士下了药,又被博士“巧妙”地逃脱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的焦虑和自我厌恶之中。
“博士去哪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药效发作了吗?他在哪里忍受痛苦?还是……他去找别人了?”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阿米娅,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立刻。请迅速一点。】
阿米娅猛地停下脚步,手中的报告滑落在地。
“嗯?那是……博士的声音!”
“不对……他现在不应该是中了我的药了吗?按理说现在应该神志不清,或者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喘息才对……怎么听他这语气?中气十足,逻辑清晰,完全不像是中药的样子?”
“博士……不会解开了吧?”
阿米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如果解开了……那我……我该怎么向博士解释?下药这种事……他一定会对我失望透顶的……他会赶我走吗?会不要我吗?”
正当她陷入恐慌时,凯尔希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凯尔希依然是那副疲惫的样子,但听到广播后,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阿米娅,博士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听语气,估计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快点去吧,别在这里发呆了。”
阿米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机械地捡起地上的报告,转身走向电梯。
然而,屏幕前的观众老爷们,你们或许会问:阿米娅为什么会知道老大是冒牌货?为什么她会在之后的对话中表现出那种绝望的坦然?
这就得把时间拨回到几个小时前——**老大刚中媚药躲进厕所的那段时间。**
**【回忆·阿米娅的视角】**
当时,阿米娅正在疯狂地寻找“失踪”的博士。
当她走到b2区的一个转角时,周围的世界突然**静止**了。
原本喧嚣的走廊瞬间变得死寂,墙壁上的颜色褪去,变成了极致的黑白。
一个诡异的身影,或者说,一双漂浮在空中的惨白大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 ?????????? ??????”**
**(你好,小兔子。)**
那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带着一种高维生物特有的傲慢与戏谑。
阿米娅惊恐地后退,想要拔剑,却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谁?!这是什么源石技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找谁。”**
Gaster(用手说话的人)的手在虚空中轻轻划动,像是拨开了一层迷雾。
**“你在找那个男人……那个穿着深蓝色风衣、有着和你死去的博士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对吗?”**
阿米娅的瞳孔猛地收缩:“你知道博士在哪?!快告诉我!”
Gaster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博士?呵呵呵……可怜的孩子。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博士吗?”**
**“不。他不是。”**
Gaster的手指点在阿米娅的额头上。
**“让我给你看一点……真实的‘绝望’吧。”**
**轰——!**
大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粗暴地塞进了阿米娅的大脑。
她看到了——
另一个平行世界。
那里没有绝望的战争,没有死气沉沉的罗德岛。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老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风衣,坐在一堆高科技设备中间,手里拿着那块奇怪的平板,笑得张扬而肆意。
她看到了那个世界的“阿米娅”——。
那个只有八岁、被那个男人宠上天、喊他“父亲”的小兔子。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是如何为了那个“女儿”不惜一切,看到了那个名为“钢铁阵线”的组织是多么的温暖。
**“看到了吗?”**
Gaster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
**“他叫‘老大’。他来自另一个时间线。他只是一个路过的旅客,一个被我扔进这个绝望世界的……实验品。”**
**“你的博士,那个三年前死去的博士……早就已经化成灰了。眼前这个,不过是一个长得像他的、拥有相似灵魂但完全不同命运的……冒牌货。”**
**“而且……再过两天,当他的平板冷却完毕,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回到他那个温暖的家,回到他那个‘真正’的女儿身边。”**
**“而你……将被再次抛弃。”**
记忆传输结束。
世界恢复了色彩。
阿米娅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背。
那些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无法欺骗自己那是幻觉。
“假的……都是假的……”
阿米娅喃喃自语,泪水夺眶而出。
“他是假的……博士是假的……”
但紧接着,一种更加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她猛地抬起头,对着虚空大喊:
“即使他是假的……那他也是博士!”
“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温度……只要他在我身边,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
她站起身,眼神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惊的执念。
“只要我能用一种方法把他永远留在这里……只要让他有了羁绊……他就走不了了!”
“哪怕是……怀上他的孩子!”
虚空中,Gaster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嘲讽:
**“小姑娘,那是你的选择。祝你好运……在这个必将破碎的梦里。”**
**【回忆结束】**
回到现在。
阿米娅站在博士办公室的门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绝望的记忆压在心底。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走。”
她抬起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进来。”
里面传来老大那刻意压低、带着威严的声音。
阿米娅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不敢抬头,双手背在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眼神四处乱看,就是不敢与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对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挂钟走动的声音。
老大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透过指缝,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着阿米娅。
他在观察。
观察这个平时乖巧、今天却做出惊天之举的女孩。
终于,老大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米娅。”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压力。
“你什么意思?解释一下吧。往咖啡里面加那种东西……你想把博士我怎么样?推火坑吗?还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需要补一补?”
阿米娅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我……”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大。
那张脸,在昏黄的台灯下,显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三年前的雨夜,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博士。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毫无征兆,却汹涌澎湃。
“明明……明明再过两天他就要走了……”
阿米娅在心里呐喊。
“为什么我还是舍不得?只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像吗?还是说……在我心里,他其实就是他……只是理念不同,只是命运不同?”
“博士……”
阿米娅终于开口了,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悔恨。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在里面放……放东西的……”
“请……请您原谅我……阿米娅不会再犯第二次这种错误了……”
她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老大愣住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骚话和“惩罚方案”,甚至想好了怎么用长辈的身份好好教育她一番。但他万万没想到,阿米娅居然直接哭了。
而且哭得这么伤心,这么绝望。
老大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严厉瞬间崩塌,露出了一丝苦笑。
“唉……你这孩子。”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阿米娅面前。
“阿米娅……博士并不是在指责你。我也没怪你。”
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变回了那个钢铁阵线的“老父亲”。
“我只是希望你做个乖乖的孩子……做好罗德岛的领袖。我不指望你去为了我做什么牺牲,也不指望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挽留什么。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为了努力,为了罗德岛,也为了你自己。”
这番话,本该是安慰。
但在阿米娅听来,却像是最后的判决书。
她听着这些温暖的词句,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还在维持着“罗德岛博士”的身份演戏。
明明再过几天就要走了,明明他根本不属于这里,可他还是在尽心尽力地履行着一个领袖、一个长辈的义务。
这份温柔,比刀子还疼。
阿米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老大见状,有些手足无措。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米娅的肩膀。
“哭什么?多大个人了?还是罗德岛的领袖呢,让干员们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他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笨拙地在阿米娅的眼角擦拭着。
“来,别哭了……有什么事直接跟博士说就行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老大也想不明白阿米娅为什么哭得这么惨。
“只是一次正常的教育而已……虽然说再过两天就要跑路了,但该做的还是得做……走之前还能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以后江湖再见还能当朋友呢。”
就在老大的手即将离开阿米娅脸颊的那一刻。
阿米娅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紧紧地,死死地抓住,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破碎的光。
“博……博士……”
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其实……你不是他,对吧?”
老大的手猛地僵住了。
瞳孔微缩,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
“那个神秘的……用手说话的人告诉我的。”
阿米娅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继续说道,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老大的手背上。
“虽然说我并不懂他是谁……我一开始也并不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我觉得这不可能……但直到他给我植入了一段记忆……”
她看着老大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痛苦。
“很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原来,在另一个世界的我……是那样幸福的吗?”
“那个小小的我(幼年阿米娅)……没有感染矿石病,没有经历战争……被您捡了回来,被您像亲生女儿一样宠爱着……那样的生活,真的好美好……”
老大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秘密被揭穿了。
Gaster那个混蛋,居然把这种事都告诉了她?
“可是,博士……”
阿米娅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不是他……可我还是舍不得你……”
“你明明再过两天又要跑了……而且这次离开,你再也不会回来……就像是从未见过的旅人一样,仿佛我们从未相识,仿佛这几天的相处只是一场幻觉……”
“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另一个小小的我?那个幸福的我?”
“可是……博士,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有您最好了……”
她松开手,猛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老大的大腿。
动作卑微到了极点。
“我整天朝思暮想的你……最后到头来是假的……这多残忍啊……”
“但是……但是哪怕你是假的,只要你在我面前了……你说话的语气,你摸我头的温度,你关心我的样子……你也和真的一样,不是吗?!”
阿米娅已经哭成了泪人,声音嘶哑。
“所以……博士不要走好吗?就当是为了我……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是这三年来的苦和甜,只有我自己清楚……如果没有你,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哪怕坚持下来了,每天脑中想的第一个也是你啊……”
“博士,求求您不要走……好吗?求求您了……别走……”
“阿米娅真的很害怕……害怕再次失去一切……害怕再次面对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老大,眼神里满是祈求。
“哪怕你是假的,并不是他……但是你身上的味道,你的性格,你的外貌……无一例外都在指向——您就是他!”
“对我来说,您就是唯一的博士!”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阿米娅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扑倒在老大的怀里,放声痛哭。
“我并不是有意在咖啡里面下那种东西的……我只是希望……如果……如果有了孩子……你有了牵挂,估计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对不起!博士!阿米娅是个坏孩子……你想怎么惩罚阿米娅都可以……只求您……不要走……呜呜呜……”
老大站在那里,任由阿米娅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手悬在半空,许久,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此时的老大,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造孽啊……Gaster,你真是个杀人诛心的混蛋。”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
她只是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女,本该在学校里读书,享受青春,却被迫背负起了整个罗德岛的命运,背负起了拯救感染者的沉重十字架。
确实,这三年对于阿米娅这孩子来说,无一例外的是一种炼狱般的煎熬。
但她却凭借心中那股对博士的思念和最后的幻想,硬生生坚持到了现在。
而现在,连这最后的幻想也被打破了。
老大只能无声地抱着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就像是在钢铁阵线里,当小咪(大女儿)因为实验失败或者噩梦惊醒而伤心欲绝时,他做的那样。
老大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一丝酸涩。
“阿米娅乖……阿米娅乖……”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乖呀,别哭了……再哭就是哭花了,明天眼睛肿得像核桃,就不好看了……干员们会笑话领袖是个爱哭鬼的。”
“别哭了,乖……”
过了很久,或许是一个世纪,或许只是十分钟。
阿米娅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变成了细碎的抽噎。
她没有抬头,依然把脸埋在老大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所以……博士……你能别走吗?”
老大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有些昏暗的吊灯,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但更多的是无奈。
“对不起,阿米娅。”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这恐怕很难……我不能留下来。”
“我还有很多人要照顾……那个世界的小咪,她还在等着我;另一个被我捡回来的幼年阿米娅,她还需要父亲;还有霜星,那个世界的她还活着,是我收养的女儿……”
“她们无一不需要我照顾,无一不需要我这个父亲……如果我留在这里,那边的她们,就会变成现在的你。我不能让悲剧重演。”
“所以……对不起,阿米娅。我不能。”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猛地僵硬,老大心疼地抱紧了她一些。
“我消失那天……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一场……虽然短暂,但还算美好的梦。”
阿米娅沉默了许久。
她缓缓闭上眼睛,依偎在老大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最后的温度。
“梦……吗?”
她轻声呢喃。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梦……好到……我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
“永远在这个梦的幻境里面……永远在这一天里面……和博士您讨论罗德岛未来的计划,争论中午吃什么,甚至是被您责骂……”
“哪怕再辛苦……只要看到博士您,就够了……”
“唉……”
老大听着这卑微的愿望,再次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
“阿米娅乖,阿米娅乖……”
“如果是场梦的话……那就希望你也不要醒来吧……毕竟,这真的是一场很美好的梦,不是吗?”
阿米娅抬起头,眼含泪光,看着老大的脸,突然露出了一抹凄美的笑容。
“是啊,博士……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我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永远在这一天里面……哪怕只是重复干着一件无聊的事情……我也很幸福。”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老大的脸颊,指尖颤抖。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老大的衣襟上。
那里已经被她的泪水彻底浸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对不起啊,博士……”
阿米娅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把你胸口都搞湿了……我去给你拿件新衣服换上吧……”
老大松了一口气,那种窒息的悲伤感终于稍微散去了一些。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摆了摆手:
“行吧,阿米娅去给我换件衣服吧。这湿衣服穿着确实难受。”
阿米娅转身走向衣柜,背影显得有些萧瑟,但似乎又多了一份释然。
片刻后,她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走了回来。
“博士。”
她把衣服递给老大,眼神却并没有离开。
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了疯狂,只有一种深沉的、安静的依恋。
“今晚……我还想跟你一起睡。”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恳求。
“就当是……留个最后的纪念,好吗?没有您……我今晚肯定无法入睡的。”
“只要这一晚……明天……明天我就做回那个坚强的领袖。”
老大看着她那双充满祈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角的平板。
上面的倒计时显示:**【距离冷却完毕:14小时23分】**
“明天……明天就冷却好了,就能回到钢铁阵线之中了。”
“这就是最后一晚了。”
老大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苦笑。
“行吧行吧,真是怕了你了。”
“再跟你睡一晚。不过说好了,不许再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了,我老腰受不了。”
阿米娅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谢谢博士!”
窗外的夜色已深,罗德岛在夜风中静静航行。
看来,今晚注定是不会平静了。
但这也许,是这两个孤独灵魂,最后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