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微博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把本就波涛汹涌的舆论场炸得翻江倒海。
“破坏性直播”？“当场拆车”？
这几个字眼太刺激了，太血腥了，也太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胃口了。
一夜之间，#周致远直播拆车#的话题冲上了热搜第一。
但在那层热闹的表象下，暗流涌动得更加凶险。
……
北京，某mcN机构的大会议室。
一个留着长发、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对着手下十几个文案和剪辑师咆哮。他是圈内着名的“黑公关”头子，网名“毒舌老李”，也是上次那波黑稿的主力军。
“都给我听好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金主爸爸说了，这次预算不设上限，只要能把昌明给我按死在泥地里！”
老李指着大屏幕上周致远的微博截图，唾沫横飞。
“他不是要直播吗？他不是要拆车吗？好！咱们就陪他玩！”
“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全方位无死角地挖昌明的黑料！哪怕是以前造老头乐时候的螺丝钉生锈，也给我翻出来！标题要狠！要毒！要让人看了就觉得这车明天就要爆炸！”
“文案组！给我写！《昌明资金链断裂实锤：供应商讨薪无门！》、《周致远泰国豪赌输光底裤，回国只为圈钱跑路！》、《所谓的“内鬼”其实是质量崩盘的遮羞布！》……”
“剪辑组！把之前那个自动泊车撞墩子的视频再给我翻出来，加上鬼畜特效，配上悲伤的bGm，给我全网分发！”
在金钱的驱动下，一场针对昌明的、有组织有预谋的舆论围剿战，正式打响。
……
第二天一早，当无数人打开手机时，发现整个互联网仿佛都被“昌明药丸”的信息给淹没了。
知乎上，几百个“汽车行业从业者”、“前昌明员工”现身说法，痛斥昌明内部管理混乱，为了赶工期牺牲质量，甚至有人爆料说周致远已经在转移资产准备移民。
抖音上，各路车评人像商量好了一样，纷纷发布“劝退”视频。他们有的拿着放大镜找“凌云”展车的缝隙不均，有的拿着分贝仪测噪音，虽然没测出啥大毛病，但那个语气、那个神态，让人感觉这车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
甚至连朋友圈里，那些平时只发养生文章的大爷大妈都在转发《惊！这辆国产神车竟然是移动的定时炸弹！》。
恐慌，是会传染的。
而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
昌明总部，用户运营中心。
这里的气氛比火葬场还要凝重。
几十个客服小姑娘戴着耳机，声音都哭哑了。
“先生，请您相信我们，那个内鬼已经被抓了，我们正在全面复检……”
“女士，真的不是质量问题，我们不会跑路的……”
“退订……好的……请问您的退款账号是……”
大屏幕上，实时订单数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水。原本那条昂扬向上的增长曲线，此刻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去。
“周总……顶不住了。”
孙晓峰拿着最新的报表，走路都有些踉跄。他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声音里满是绝望。
“仅仅今天上午，退订量就超过了两万台！两万台啊！那是六十个亿的销售额！没了！全没了！”
“而且，还有好多原本交了大定的车主，现在都在4S店门口闹事，说要是不退定金就砸店！”
周致远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那个“星火永燃”的钥匙扣，轻轻摩挲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那是连续熬夜的后果，但他的眼神依然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慌什么。”
周致远淡淡地说道，“这才哪到哪。”
“周总！这不是慌不慌的问题！”孙晓峰急了，甚至有点失态，“这是信誉崩塌啊！一旦大家认定我们是骗子，以后就算车造得再好也没人买了！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先停一下直播？先找个公关公司把热度降下来？”
“降热度？”
周致远抬起头，看了孙晓峰一眼。
“为什么要降？这么好的免费广告，我都嫌不够热呢。”
“你……”孙晓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老孙，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周致远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那些聚集的维权人群。
“现在的骂声，其实是流量。流量本身没有对错，关键看你怎么转化。”
“他们现在骂得越狠，说明他们越在乎。如果连骂都没人骂了，那才叫真的完了。”
“可是……”
“没有可是。”周致远打断了他，“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稳住一线。告诉所有店长，谁敢跟客户吵架，立马滚蛋！要退定金的，一律秒退！不收任何手续费！甚至还要给他们送个小礼品，说句欢迎下次再来！”
“秒退？！”孙晓峰惊呆了，“那现金流……”
“现金流我来想办法。”周致远眼神坚定，“我要让他们看到昌明的底气。只有这种坦荡，才能留住最后一点信任。”
……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陈语柠走了进来。
她今天没化妆，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哭过。手里捧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桶。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数据。”孙晓峰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陈语柠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默默地盛了一碗汤。
“喝点吧，又是花旗参。”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
周致远看着她，心里一阵刺痛。
他知道，这两天陈语柠承受的压力不比他小。作为“首席体验官”，她是直接面对用户的窗口。那些恶毒的谩骂、人身攻击，甚至还有p图造谣，全都冲着她去了。
有人骂她是“花瓶”，有人骂她是“帮凶”，甚至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搞垮了昌明。
她在“共创广场”发的那条安抚贴，下面已经被喷了几万楼。
“对不起。”周致远接过汤碗，轻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陈语柠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就是……就是觉得他们太不讲理了。明明你是为了大家好，明明你是怕出事故才推迟交付的，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骂你？为什么他们不相信我们？”
“因为恐惧。”
周致远放下碗，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人在恐惧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他们怕买到烂车，怕钱打水漂。这很正常。”
“那我们怎么办？”陈语柠抬起头，泪眼婆娑，“就这么让他们骂吗？”
“当然不。”
周致远帮她擦去眼泪，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三天后。”
“我会让他们闭嘴。”
“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他们口中的垃圾，到底是什么做的。”
周致远松开陈语柠，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单。
那是他让孙晓峰整理的，这次跳得最欢、骂得最狠的那30个车评人和大V的名单。
“语柠，帮我发个邀请函。”
周致远把名单递给她。
“把这些人，全部请到潭州工厂去。”
“包机票，包食宿，五星级待遇。”
“告诉他们，如果不来，那就是怂了。就是承认自己是收钱办事的黑子。”
陈语柠看着那张名单，上面的名字一个个都让她恨得牙痒痒。
“真的要请他们？”陈语柠有些担心，“万一他们在现场捣乱怎么办？”
“我就怕他们不捣乱。”
周致远冷笑一声。
“这出戏，没他们唱反调，还真不好看。”
“另外……”
周致远想了想，又补充道。
“把那个李明也请来。”
“李明？”陈语柠一愣，“那个买了宝马又退了订咱们车的？”
“对。”
周致远点了点头。
“他是最典型的摇摆用户。他在发布会上被我们说服了，现在又被舆论吓退了。”
“如果能让他回心转意，那就等于赢回了那几十万个动摇的心。”
……
三天的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网络上的骂战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打赌昌明什么时候破产。
而在潭州工厂，那座巨大的成品库大门紧闭，只有几盏探照灯在夜色中孤独地亮着。
工人们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只有偶尔传出的金属切割声，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终于，约定的日子到了。
几十辆挂着“媒体接待”牌照的商务车，载着那一群心怀鬼胎、准备看笑话的“毒舌”们，缓缓驶入了昌明潭州工厂的大门。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一场足以载入汽车营销史册的“暴力美学”直播，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