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师来了。”
李固惊喜出声，双腿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
李守忠内心暗叹，却也只能打马紧跟。
韩布满脸风霜，头发也都白了大半。
自从改了汉姓之后，他便也改了髡发的习俗，跟汉人一样束发戴冠。
燕北万里草原已全部完成定牧之策。
北方部族全部归化，没有胡汉之分，尽为唐人。
“大王！”
“老师不必多礼！”
李固赶忙将对方扶起。
“幸不辱命！”
韩布指着身后庞大的队伍，语气带着骄傲：“三万健儿随某远征，他们可都想见识一下巴格达的富庶与君士坦丁堡的雄伟，可若是敌人太弱，那就扫兴了。”
“由您出马，必定廓清西陆，让宵小不敢东顾。”
李固寒暄两句，便小声道：“最后那批东西，老师可有替孤带来？”
“放心吧！”
韩布爽朗道：“我办事，大王放心！但有短少，唯我是问！”
“那孤东去无忧矣~”
“能再见到大王，我也西去无憾矣~”
此言一出，几人中间霎时笼罩起了淡淡的哀伤。
就此各奔东西。
不知相见时期。
或就此天涯永隔了。
李固入主北境近十年光景。
各大强蕃虽经过当年连续征伐已逐渐凋零，可草原的风年年吹过。
坚韧的杂草总会一茬一茬地长出来。
再加上羊绒与各类矿产的开发，北地人口日繁。
定牧之策威力巨大，但总有野性难驯的刺儿头蹦出来。
虽比之其父祖辈已是少了许多，可留在本地总会是九管安定的巨大挑战。
于是李固就命广宁城谋划了此次西征。
也算是燕北兑现了与罗马皇帝的承诺。
只是规模大了些，战力强了些，将领猛了些。
“老师武运长久，咱们终有重逢之日。”
韩布却摆了摆手：“当初教你箭法时，你才堪堪到我肩膀，可如今老师都只能仰望大王了！”
李固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止住：“我等草原男儿没那么多伤春悲秋，只是在走之前，我要替东边的大伙儿问大王个问题。”
李守忠双眼微微一缩，身体不由地紧绷起来。
见对方如此郑重其事，李固颔首道：“老师请说。”
韩布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抬头沉声发问：“大王要将燕北带往何处？”
此言一出，就连散在周围的亲卫都竖起了耳朵。
这问题关乎所有人的前途命运，由不得他们不关心。
辽王眉头轻皱，开口道：“孤......”
一阵狂风刮来。
飞沙走石。
远处亲卫别说听到声音了，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半刻钟后，劲风停歇。
韩布已大笑着回转军阵。
“大王有此宏图，我韩布就是死在天边，也无悔了！！哈哈哈哈~~”
嗖~~
只听一声尖啸。
射雕都督弯弓射向头顶蓝天。
军中自用的金雕本在军阵上方极高处盘旋，却登时应声而落。
“绝技！！绝技！！！绝技！！！！”
韩布落寞乃至绝望的吼叫，其中还透露着些许不甘与骄傲。
亲卫将金雕拿来，只见其身上完好无损，哪有羽箭？
“这......”
众人大惊。
李固微微一叹：“老师箭法已入前无古人之化境！凶禽被下方透体杀意所刺，便觉无有幸理，自己便掉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抚摸两下，那几只金雕竟然扑棱着重新飞回天空。
李守忠赞叹道：“此神技若能习得.......”
“老师不会传的。”
“可二郎可是他的亲传弟子。”
李固望了望西行大军，轻叹转身：“绝技者，绝在前，此法后人永远也看不到了。”
“为何？”
李守忠有些不明就里。
“因为有更厉害的东西将其取代！”
李固脸色沉凝，语气充满着钢铁的味道：“没有人会再穷毕生之力去钻研一种百步杀人术！此技已是绝唱！等老师百年，随其归藏吧！”
天宝十年七月初五。
大唐燕北经略府下辖河中总督府发布战争总动员！
以西征五万汉儿为核心，征调泛突厥乌古斯九姓、昭武九姓粟特、南方吐火罗山地游牧、波斯贵族甲士，河中与呼罗珊百余仆从国抽调精锐。
马步骑兵共二十万自撒马尔罕出发，行至俱战提城，分兵两路。
北线由李守忠本部曳落河为骨干，率领近十万草原骑兵经天山北道过庭州绕道陇右。
而李固则率本部精锐，经拔汗那翻葱岭，顺着当年高仙芝的进军路线，一路过疏勒、龟兹、焉耆等军镇，跨过戈壁至瓜、沙二州。
最后两路大军在河湟之地会师，迎击可能出现的吐蕃主力。
“我儿真的要随军而去吗？”
窦忠节有意劝阻，可面对李固的军令，他也不敢硬抗。
“阿耶，若不是这次叛军攻陷长安，儿说不得已经在为质的路上了。”
薛裕沉声道：“只要此次立下战功，我薛氏至少可保百年富贵！”
“高原苦寒，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父亲说的哪里话。”
薛裕笑道：“辽王五路伐戎的人马早就与吐蕃贼接战了，等咱们大军过去，河湟之地恐怕早就人去楼空，拱卫逻些了。”
“哎~~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窦忠节幽幽一叹：“我拔汗那乃昭武九姓之中最为忠心大唐的属国，若是此次行差踏错成了叛逆之臣，到时国破家亡事小，恐怕还有遗臭万年之忧啊！”
听到这里，薛裕收敛轻松之色，沉声问道：“阿耶是觉得辽王欲趁乱谋夺大位？”
“不是如此，他如此兴师动众？！二十万正兵啊！河中民力几乎征调一空！”
“成王败寇而已。”
“可李唐民心未失，如何成王？”
薛裕沉吟片刻，有些不太确定道：“可效仿后汉曹孟德，二世之后再行更替。”
“不说之前也只有此孤例，且下场也不太好，才传了几代就又被人篡了？”
窦忠节冷笑道：“只怕一个不好，就是前汉霍光的下场！”
“就算如此.....”
薛裕语气轻松：“应该也牵连不到咱们吧，这次可是上百蕃国都从征了。”
“为父是提醒你莫要当出头鸟！”
窦忠节嫌弃道：“打仗往后靠，封赏不能要，局势不对拼命跑，回来国中最紧要！”
“额~~”
薛裕怔了怔，最后躬身拜道：“父王苦心，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