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升降梯的金属门在陈洛身后闭合时，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地下十二层的气压比地面低两成，空气中浮动着铁锈与陈旧电子元件混合的气味——这气味与记忆中父亲实验室的味道瞬间重合。
右手腕的暗纹突然灼痛，就像被烧红的银针扎进血管。
陈洛按在密码锁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系统面板在识海弹出：“检测到地脉源能波动，建议开启防护模式。”他没有理会，指尖快速输入父母的结婚纪念日——2057年9月18日。
“滴。”
石门裂开缝隙的瞬间，陈洛的呼吸停滞了。
墙面上嵌着的全息投影仍在运转，年轻的陈父正用激光笔指着悬浮的源能模型，陈母站在他身旁，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淡蓝色的魔法阵。
他们的影像带着雪花点，但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录制的一样：“小洛要是看到这个，肯定又要说我们偷用他写的程序了。”陈母转头笑着，发梢扫过陈父的肩膀。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摸向控制台，金属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电流般的震颤——这里的每一块电路板都留有他少年时编程的痕迹。
父母出事前三个月，他曾帮他们优化过实验室的能源管理系统，那时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家庭任务，直到后来在灰区的破旧电脑上看到议会清除计划的加密文件。
“吞噬进度条99%。”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阿尔忒弥斯神性残留频率，是否融合？”
陈洛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玻璃柜上。
那里放着父母最后的研究笔记，封皮是陈霜用蜡笔画的全家福。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控制台中央的源能核心上。
源能如沸水般在血管中翻涌。
陈洛的瞳孔瞬间变成紫金色，湮灭之雾从腕间暗纹涌出，在他身周凝成半透明的鳞片。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电子音特有的机械感：“融合开始，神经连接度30%……50%……80%。”
剧痛从眉心炸开。
陈洛踉跄着撞在实验台上，金属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到无数碎片在眼前飞旋——星环城的霓虹灯、灰区的雨、陈霜烤糊的曲奇、议会清道夫染血的皮靴。
最清晰的是那道紫光，从地脉深处钻出来，像条活物般缠上他的意识。
“警告！未知意识入侵！”系统的红色警报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污染值突破临界，强制断开——”
话音未落，陈洛眼前一黑。
银羽的战术目镜突然闪过红光。
他握着热可可的手停顿了一下，杯子里的液体泛起细密的涟漪——那是源能波动引发的空间震颤。
“队长，地下十二层能源指数飙升！”通讯器里传来队员的声音，“检测到……检测到湮灭之雾反应！”
银羽将杯子放在窗台，指节在战术面板上快速敲击。
全息地图在他眼前展开，地下十二层的标记正从蓝色转为血红色。
他解下腰间的电磁手枪，枪柄上还留着陈洛之前调试时的温度：“封锁所有入口，启动赫尔加留下的病毒程序。”
“可是副官——”
“执行命令。”银羽的声音冷得像冻结的源能，“如果陈先生出了事，整个星环城的执法队都赔不起。”
他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防火门轰然炸裂。
七道黑影破墙而入，身上的源能装甲泛着幽蓝的光——这是议会清道夫的制式装备。
为首的男人举起粒子炮，炮口的蓝光映得他眼底猩红：“杀了那小子，议长说能恢复我们的源能等级！”
银羽侧身躲进转角，电磁手枪在掌心凝聚成光刃。
他望着逼近的脚步声在战术目镜上形成的红点，忽然勾起嘴角。
指尖在耳麦上一按：“病毒投放。”
下一秒，清道夫们的装甲突然爆出电火花。
为首男人的粒子炮炸成碎片，灼热的金属渣溅在他脸上，烫得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银羽从阴影中走出，光刃划破空气的尖啸混着清道夫的惨叫：“告诉你们议长……陈洛不是他能杀的。”
陈洛再次睁眼时，站在一片废墟中。
断柱上刻着他从未见过的魔法阵，碎砖缝里长出的荧光草在风中摇晃，远处的天空飘着紫色的云。
阿尔忒弥斯站在他身旁，不再是投影，而是有血有肉的存在——她穿着白色长裙，发梢沾着星尘，左眼角的电子纹路泛着暖光。
“这是哪里？”陈洛伸手摸向腰间的系统终端，却发现触感虚浮如雾。
“文明的坟场。”阿尔忒弥斯指向远方，那里有座半埋在沙里的巨像，头颅上的王冠已经锈蚀，“三百年前，他们用源能榨干了母星，自称‘源能之神’。”她又指向另一侧的焦土，“两百年前，一群圣魔导试图吞噬时间法则，现在连名字都没人记得。”
陈洛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看到巨像脚下有具骸骨，胸口还嵌着半块源能核心，裂痕里渗出的黑雾正侵蚀着周围的一切——和他手背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每个试图成为‘神’的存在，最后都成了规则的囚徒。”阿尔忒弥斯转身，目光穿透他的灵魂，“你吸收的湮灭之雾，是泰拉的诅咒。它会让你强大，也会让你变成……另一个奥瑞克斯。”
陈洛想起零号说过的话。
他摸了摸手腕的暗纹，那里的灼烧感不知何时变成了冰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往皮肤里钻。
“那你呢？”他盯着阿尔忒弥斯的眼睛，“天枢武装的AI，为什么要帮我？”
阿尔忒弥斯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暗纹里的紫光突然暴涨，陈洛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被议会屠杀的平民、陈霜躲在衣柜里发抖的脸、父母倒在实验室血泊中的模样。
“因为你不一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想成为规则，而你……你想打破规则。”
话音未落，陈洛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
紫色的雾气从地缝中涌出，裹着无数怨毒的嘶吼：“吞噬我！吞噬我！”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膜。
阿尔忒弥斯的身影开始虚化。
她最后说的话被风声撕碎：“你必须……决定……”
陈洛在雾气中踉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
吞噬进度条在识海疯狂跳动，99%……99.5%……99.9%……
当紫光即将触到他指尖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
记忆里陈霜举着烤糊的曲奇说“哥你尝”的笑脸，银羽站在窗边查看全息碎片的侧影，叶清欢在武馆里教孩子们打拳的模样——这些画面突然变得比任何源能都要炽热。
“去他妈的规则。”陈洛低声笑了一下，反手抓住那团紫光。
湮灭之雾在他掌心翻涌，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吞噬进度条100%，吞噬法则解锁……检测到神性试炼，是否接受？”
陈洛望着雾气深处若隐若现的王座，突然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想起父母全息影像里的话，想起灰区的雨中妹妹递来的热粥，想起所有被议会碾碎却依然在发光的普通人。
“不。”他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坚定，“我要自己制定规则。”
地缝里的嘶吼突然变大，雾气疯狂翻涌着要将他撕碎。
陈洛却笑了，湮灭之雾在他身后凝成巨大的翅膀，每一片鳞羽都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在意识即将被拉回现实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度：“欢迎回来，打破规则的人。”
地下密室的灯光突然大亮。
陈洛猛地睁开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实验台上。
他的右手正按在父母的研究笔记上，纸张被汗水晕开了一片。
系统面板在识海跳动：“吞噬法则已激活，当前可吞噬目标：规则类存在（需确认）。”
门外传来密集的枪声。
银羽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硝烟味的沙哑：“陈先生，解决完这些苍蝇我就进去。”
陈洛摸了摸手腕的暗纹——这次，暗纹里流转的不再是紫光，而是某种更温暖的颜色，像极了陈霜烤曲奇时炉子里的光。
他翻开父母的研究笔记，第一页是陈母的字迹：“我们研究源能，不是为了成为神，而是为了让普通人也能触到光。”
窗外传来地脉震动的轰鸣。
陈洛站起身，湮灭之雾在身后凝成半透明的龙形虚影。
他望着笔记上的源能模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妈，爸。”他轻声说，“我好像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右手背的暗纹突然发烫，这次不是疼痛，而是某种期待——就像种子破土前，感受到的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