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腰间的身份令牌轻轻磕在窗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尘低头看去,青铜打造的令牌上“灵墟”二字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他指尖轻抚过令牌表面的纹路,想起初入大营时那位轮值守卫的话。
令牌三大用处:一记功勋,二作传讯,三发求援。
功勋点嘛……就是为大营做事,攒够了能换灵石、法宝、功法,什么都能换!
韩尘不缺灵石。
储物袋里,上品灵石有近百万,中品灵石不计其数,便是许多武尊巅峰的积蓄也不过如此。
但他更不缺的,是一颗修行者的本心。
既然身在灵墟大营,既然受这方天地庇护,就该为此地做些事情。
修行之道讲究因果,若只知索取而不思回报,道心迟早会蒙尘。
神识如无形的水波,悄然铺展。
三息之后,韩尘锁定了方位——城西,一座三层楼房。
那里灵气波动明显,人来人往,正是事务大厅所在。
他整了整青衫衣襟,正要举步,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师弟!早啊!”
何能从客栈里追出来,脸上堆着笑,额角还挂着没擦净的水珠,显然是匆忙洗漱后赶来。
他腰间令牌叮当作响,随着跑动在晨光中反射着微光。
“早。”
韩尘点头,脚步未停。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板路上。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远处的楼阁在雾中若隐若现,飞檐上蹲踞的石兽雕像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展翅飞入云端。
何能跟在韩尘身后半步,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穿过两条街巷,眼见前方就是事务大厅的轮廓,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韩师弟这是要去哪里啊?”
话一出口,何能自己先缩了缩脖子。
修真界最忌讳打探他人行踪,这问题实在越界。
但他实在太想跟着这位神秘的师弟了——玄阴洞那场生死历险后,他潜意识里已将韩尘视作护身符,总觉得跟在这位身边,比什么护身法宝都管用。
“事务大厅,接任务。”韩尘头也不回,声音平淡。
“好巧啊!我也是!”
何能眼睛一亮,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引得路边几个早起练功的修士侧目而视。
他赶紧压低声音,讪笑道:“正好同路,同路……”
韩尘不置可否。
转过街角,事务大厅映入眼帘。
那是一座三层高的石楼,通体以青灰色岩石砌成,建筑风格古朴厚重。
门前立着两尊石狮,狮眼以某种红色晶石镶嵌,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芒,显然是某种预警禁制的一部分。
大厅内比想象中冷清。
走入大厅,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敞的大厅地面铺着青石板,中央一面高约三丈、宽五丈的玉璧几乎占满整面墙壁。
玉璧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任务牌,木质、玉质、金属质,颜色形状各异,按照某种规律分区域悬挂。
此时大厅里只有零星几个修士。
一个背着巨剑的壮汉正仰头看着最高处的任务牌,眉头紧锁;角落里,两名女修低声交谈着什么,手中拿着几块玉牌反复比较;柜台后,一名执事模样的老者正打着哈欠,翻看手中的账册。
“看来大多数人还在观望……”韩尘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厅。
新入灵墟大营的修士,要么担心实力不足不敢接任务,要么还在适应环境、打探消息,像他这样才来几天就直奔事务大厅的,确实不多。
何能凑到玉璧前,仰头看着最高处那些特殊任务牌。
那些牌子材质特殊,有的是暗金色金属,有的是血玉雕成,悬挂的位置也最高,显然代表着最高难度与最高奖励。
“猎杀五阶妖兽‘血纹蟒’,取其内丹、蛇胆、鳞片……功勋点三千!”
“寻找‘千年寒髓’,产于北境冰渊深处……功勋点五千!”
“探索‘葬魂谷’,绘制详细地图……功勋点八千!”
每念出一个任务,何能就咽一口唾沫。
那些奖励确实丰厚,三千功勋点足以兑换一件不错的法宝,五千点能换一门地阶功法,八千点……怕是能请动半步武圣强者亲自指点一次。
但他眼神很快黯淡下来。
这些任务显然不是他这个武皇初期的精英学员能碰的。
别说独自完成,便是组队前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韩尘的视线却没有在那些高阶任务上停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玉璧,最终落在最下方、最朴素的区域——第一等任务区。
那里悬挂的都是最基础的木牌,任务内容朴实无华:
“城东轮值守卫,需十人,每日功勋五点。”
“协助仓库整理灵材,需五人,每日功勋五点。”
“街道清扫维护,需二十人,每日功勋五点。”
“协助炼丹师处理药材,需三人,每日功勋十点。”
“城南灵田种植,需三名修士,每日功勋五点。”
……
韩尘的目光停在了最后那块木牌上。
“城南灵田种植,需三名修士,每日功勋五点。”
木牌很普通,边缘甚至有些毛糙,上面的字是用墨笔手写的,字迹工整但谈不上书法。
在满墙珠光宝气的任务牌中,它朴素得有些格格不入。
何能也看到了这块牌子,他眨眨眼,以为韩尘只是在扫视所有任务,很快就会看向更高级的。
然后他看到了韩尘抬手。
“啪。”
一声轻响,那块种田的木牌从玉璧上脱落,飞入韩尘掌心。
“啊?这……”
何能瞪大眼睛,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他设想过韩尘会接什么任务——也许是猎杀妖兽,也许是探索洞府遗址,最不济也该是协助炼丹炼器这类能展现实力的差事。
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在玄阴洞中火烧藤蔓、剑斩尸傀的深不可测的师弟,会选择……种田?
“韩师弟,你……确定要接这个?”
何能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变了调,“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接更……”
“修行如种田。”
韩尘打断他的话,指尖摩挲着木牌粗糙的边缘,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急不躁,方能见真章。”
说完,他转身走向柜台。
何能呆立原地,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玄阴洞中韩尘挥手破阵、火海中从容穿行、炼丹时引动丹劫……这些影像与眼前这块朴素的种田木牌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荒诞的反差。
但看着韩尘平静的背影,何能忽然福至心灵——高人行事,岂是常人能揣度的?
“等等我!”
他飞快摘下另一块同样的种植任务牌,小跑着追上韩尘,“我也接这个!”
登记处的执事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灰布长袍,正打着哈欠翻看手中的账册。见两人走来,他懒洋洋地抬眼:
“姓名,令牌。”
“韩尘。”
“何能。”
老者接过两人的青铜令牌,在一块青色玉册上轻轻一按。
玉册表面泛起涟漪,令牌上的信息被读取,化作两道青光没入册中。
“城南三十里,青禾灵田,找刘管事报到。”
老者头也不抬,摆摆手,“卯时上工,酉时下工,中间管一顿午饭。迟到早退扣功勋点。”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韩尘收起令牌,转身离开。
何能赶紧跟上。
走出事务大厅时,晨雾已完全散去。金红色的阳光洒满灵墟大营的街道,远处城墙上巡逻的守卫身影清晰可见,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
“韩师弟,”何能忍不住又问,“为什么选种田啊?以你的实力,明明可以……”
“你看那灵米如何生长?”韩尘忽然反问。
“啊?”
何能一愣,没跟上这跳跃的思维,“不就是……种子发芽,吸收灵气和养分,然后开花结果,成熟收割吗?”
韩尘笑而不语。
在昨夜参悟《太虚真解》后,他眼中的世界已悄然改变。
此刻他望向城南方向,看到的不仅是田地,更是天地灵气流转的轨迹。
灵米生长,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造化玄奇。
种子破土,是生命从无到有的诞生;抽穗扬花,是阴阳交感的繁衍;灌浆成熟,是能量积累的圆满。
每一个阶段,都暗合大道运转的韵律。
种田,或许是最接近天地本源、最质朴的修行方式之一。
何能挠挠头,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韩尘平静的侧脸,莫名感到安心。
他握紧手中的任务牌,心想:跟着韩师弟,准没错。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走向城南城门。
路上,何能絮絮叨叨说着他在皇家学院的趣事,说哪个师兄又突破了,哪个师姐炼制了新法宝,哪个长老讲课睡着了……韩尘静静听着,偶尔点头。
出城时,守卫查验了他们的令牌和任务牌,简单登记后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