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看完书信,久久不语。半晌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定,双手各握住玉佩一边,随着发力,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中军之间。正是刘备将那玉佩掰碎的声音。
随着玉佩一分为二,刘备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看向许攸道:“许攸,回去告诉袁绍,往日看在讨董的情谊之上,我也不愿与他为敌。袁军将士的家眷,即日便会安全返回并州,但我大军所到之处,可不会给袁绍半点机会,让他好自为之吧。”
刘备说完,也不管错愕的许攸,一挥手,身旁的亲军便将许攸带了出去。
刘备原本是有些心理负担的,虽说袁绍不甚地道,处处攻城掠地,但却屡屡被自己截胡。君子赠玉相交,如今袁绍将玉佩归还,他二人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从此之后,便只是义理之争,再无半分情感掺杂其中。
刘备也并没有为难许攸,派了数人将他一路护送到邺城,并让臧霸前去濮阳接来袁绍家眷,让他们随许攸自行离去即可。
安排妥当了许攸之事,刘备便命人告知张辽大军可继续向前行进。对于张辽误放许攸这事,刘备并没有想要处罚于他。
一是张辽确实不认识许攸或者陈登,而且许攸又能拿出自己的贴身玉佩作证;二是张辽也派人一路以护送的名义看管许攸,绕那许攸三头六臂,也难掀起风浪。
不过前去传信的斥候去了半晌之后大军仍未前行,反而还是在原地止步不前。就在此时,队首又跑来一名斥候。
来人翻身下马,对着刘备单膝跪地道:“主公,张将军听闻前上党太守张杨来投,已经前去面见张杨,故令大军原地休整,特命我来报知主公。”
“张杨!”刘备心里一惊。
对于张杨,他丝毫不陌生,若说当时讨董有谁对他最好,除了那徐州陶谦和他的师兄公孙瓒,剩下的便是这上党张杨了。
自丁原被吕布刺死后,大量的并州军失望而去,最后途经上党时几乎都被张杨招募。而张杨势力之大,若不是碍于当时的三护法,怕早就提领了并州。如今这样的一方豪强,竟被袁绍逼得无家可归,刘备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听说张杨来投,天色又已晚,刘备便令大军原地造反,等明日再进军并州。
大军休整之后,就见张辽风风火火的带着一位黑壮大汉来到中军。那大汉来到帐中,对着刘备纳头便拜:“刘皇叔,自中平六年一别已七年有余,皇叔风采依旧,杨却。。。”
张杨话说一半,眼中便已有泪水打转,忍了半晌之后,还是落下泪来。
张杨这一路逃难,身上的盔甲早已斑驳,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的神态,加上那深陷的眼眶和乌黑的眼圈,活脱脱的一副难民形象。
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张杨,刘备只觉得面前之人有七分相像,仔细辨认之下,眼前之人渐渐与记忆中的张杨重合了起来。
刘备见果是张杨,连忙起身相迎:“稚叔,怎落得如此模样。”
见刘备的神情没有异常,张杨也放下心来,当着刘备和贾诩、周瑜两位军师的面便诉说起自己如何被曹操算计丢了河内,又如何被袁绍从上党之中赶出,最后逃难至太行山中,正欲投效刘备之时,便被那陈登撞见。
说到陈登,张杨连忙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张杨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皇叔,那陈登先生呢?”
张杨没有丝毫隐瞒,将如何得罪陈登,并鞭笞之事完整的说了一遍,他见刘备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的投降,只以为刘备在气恼他伤了陈登一事,张杨索性便把心一横,直接询问起来。
陈登二字一出口,张辽也四处张望,他们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陈登,反而是贾诩、周瑜两位军师和主公刘备的面色有些怪异。
“主公,这??”张辽疑惑道。
“文远、稚叔,你二人都被他骗了,那人哪里是什么陈登,他乃是袁绍手下第一心腹谋士,南阳许攸许子远。”
“啊!” “啊!”二人异口同声,啊的一声大叫。
大叫之后,二人面上齐齐变色,张杨更是一脸阴沉要滴出水来。
张辽连忙跪地说道:“主公请治臣下之罪。”
“文远莫急,那许攸心思缜密,又有我随身玉佩,骗过从未见过陈登的你二人也实属正常,况且许攸是奉袁绍命令来见我,文远何罪之有?”刘备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连忙将张辽二人搀起。
张杨面沉如水又透露着三分悔意,早知道那人不是陈登,莫说是他许攸,就算是袁绍帐下一小卒,自己也定会将此人五马分尸。
“稚叔,可是介怀许攸之事?”
“嗯!”张杨点了点头,他的气血不停翻涌,额头之上青筋凸起,气喘如牛。
“稚叔可知我为何而来?”
“在下不知!”
“那袁绍祸乱天下,与其弟伪帝袁术狼狈为奸,兖州百姓早对其心有不满,如今袁绍虽然丢了冀州,但却不尊天子号令强取并州,陛下已经下诏,命我前去并州讨伐袁绍。”
刘备所说半真半假,曹操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调动刘备这位皇叔大将军的兵马,因此也从未给以皇帝的名义刘备下过圣旨。不过刘备这次也算做了万全准备,他自上书请命,愿率大军征讨袁绍,将并州替陛下夺回。
“稚叔,待我夺回上党,你还做你的上党太守。这也是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收你的缘故。”刘备语重心长。
张杨呆立原地,心中思绪翻涌:“人说刘皇叔仁义无双,我只以为是三人成虎,如今一见,却是张杨心胸狭隘。张杨虽不是什么名士大夫,但也一口吐沫一个钉,先前我说愿入皇叔帐下,便不再去想那上党太守之旧事,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张杨早受够了,如今只愿做皇叔帐下一小卒,替皇叔征战天下。”
张杨开口,沉稳而有力,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对权势的任何贪恋,双目之中透出明亮而炽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