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拿开！！！”
这声暴喝，不像是从人类喉咙里发出的。
倒像是地狱深处，亿万恶鬼被生生磨碎了骨头时，发出的泣血咆哮。
陈十三那只满是血污的手，五指如钢钩，噗嗤一声，深深扣进了刑骸那石化的脚底板中。
指甲崩断了，他不在乎。
指尖刺破了皮肉，扣住了大筋，他也不在乎。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只脚，盯着这只刚才差点把他母亲踩成肉泥的脚。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几条濒死的怒龙在疯狂游走，暗红色的雷霆顺着他的指尖炸裂，带着宿主那足以焚烧九天的恨意，硬生生刺破了神明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
刑骸那双燃烧着战火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感觉到了。
脚下那个蝼蚁，那个本该被他一脚踩成肉泥的凡人，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紧接着，一股令神都感到惊悚的巨力，顺着脚踝逆流而上！
“起——！！！”
陈十三脚踏虚空，双腿微曲。
咯吱！
那是他自己的牙齿被咬碎的声音。
他脊背大龙瞬间紧绷成一张拉满的灭世大弓，浑身的肌肉在这一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绞合声，随后，向后猛地一仰！
崩——！！！
天地间，炸开了一声暴鸣。
那声音太过巨大，以至于在那一瞬间，整个京城仿佛失聪了。那是两座大陆板块被强行剥离的巨响，更是陈十三心中怒火炸裂的回响！
“不……这不可能！！”
刑骸发出一声惊恐的怒吼。
但他阻止不了。
在京城百万双惊骇欲绝的眼睛注视下，那条足以踏平皇城的擎天巨柱，那条象征着神权、毁灭与不可战胜的战争之腿，竟然真的……脱离了躯干。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密集的骨骼爆碎声响彻云霄。
暗金色的筋膜在半空中崩断，弹射出雷鸣般的炸响。
陈十三像个疯子一样，双手抱着那条巨腿，硬生生将其扯了下来！
噗——！！！
神血决堤。
滚烫的暗金色血液混合着碎骨，如同天河倒灌，淋了陈十三一身。
他没躲。
他任由那些滚烫的神血浇在脸上，烫得皮肤滋滋作响。
他只是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嘴边的神血，那双赤h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嗜血的疯狂。
“吼——！！！”
刑骸昂首，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
这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神格被凡人践踏的极致狂怒，以及……深深的错愕。
他堂堂神明，执掌战争与杀戮的君主，竟被人像拔萝卜一样，硬生生拔去了一肢！
“凡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刑骸仅存的独腿猛踏虚空，止住颓势。神血狂喷中，他那张恶鬼般的面容扭曲到了极致。
既然肉身被破，那就用规则抹杀！
他手中那柄漆黑的重剑高高举起。
“死——！！！”
漆黑重剑斩落。
一道长达千丈的血色剑气撕裂长空。
这一剑斩出，不再是简单的物理攻击。空间如同镜面般寸寸崩塌，黑色的虚空裂缝如蛛网般随着剑气蔓延。
这看似必杀的一击，陈十三却并没躲。
他甚至没看那毁天灭地的一剑。
他只是悬浮在半空，手里拎着那条刚刚撕下来、还连着大块血肉、神经仍在疯狂抽搐的巨大断腿。
他掂了掂。
够沉。
够硬。
够解恨。
陈十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暴虐的、足以让小儿止啼的狰狞弧度。
面对那斩断苍穹的一剑，他双手抱住那如山岳般粗壮的小腿骨，腰身半转，浑身暗红色雷霆炸裂。
像抡起一根擎天巨柱。
抡圆了。
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全部灌注进这一击！
你要杀我？
那就用你自己的肉，来挡你的剑！
“给老子……滚回去！！！”
轰隆——！！！
剑气与神腿，在万米高空悍然相撞。
曾经让众生绝望的神之躯，此刻成了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紧接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恐怖的冲击波以撞击点为中心，瞬间将方圆百里的云层推平！
漫天血雨被劲风吹散，化作凄厉的血雾。
“噗！”
陈十三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飙射。
他的身影如炮弹般倒射而出，双脚在虚空中死死抵住，犁出了两道长达千米的焦黑白痕，才堪堪停住。
而他手中那条巨大的神腿，已经被这一剑斩开大半，只剩一层皮肉连着骨头，摇摇欲坠。
但他笑了。
笑得肆意，笑得癫狂，笑得眼角都要裂开。
“这就是神兵？”
陈十三随手将那条已经废掉的断腿狠狠砸向大地。
轰！
残肢落地，砸入京城外的荒野，激起漫天烟尘。
陈十三站在高空，衣衫破烂，满身是血，胸口剧烈起伏。
他抬起手，粗暴地抹去糊在眼睛上的血痂。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智。
只有两团正在熊熊燃烧的鬼火。
他俯视着下方那个断腿的神明，声音沙哑，带着嚼碎骨头般的恨意：
“神躯？”
“也不过是一块硬点的烂肉罢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远处观战的五尊魔神，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疯子。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没有敬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把神当成神，而是当成了一头待宰的畜生！
空间无声波动。
唰！唰！唰！
原本还在观望的五尊神魔，瞬间出现在刑骸身侧。
六尊太玄境神魔，此刻竟不约而同地背靠背，结成了最顶级的防御战阵——六道神魔大阵！
这一幕，极其讽刺。
一群神，在面对一个凡人时，竟然选择了抱团防御。
他们在怕。
怕那个提着神腿的疯子，再冲上来撕碎第二个。
陈十三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嘲弄。
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这就怕了？”
“刚才踩我家大门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陈十三的视线越过众神，看向下方的废墟。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的母亲。
看到了那漫天飘散的、属于守墓人的灰色余烬。
看到了那满城的尸体，和废墟中瑟瑟发抖的孩子。
“呼……”
陈十三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
一股难以形容的暴虐气息，在他体内疯狂酝酿。
他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那群高高在上的神明。
“趁我不在……”
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一把刀。
“欺负我的家人……很爽是吧？！”
“把我的家砸烂……很爽是吧？！”
最后一声咆哮，如雷霆炸响，震得六神大阵光芒一阵摇曳。
大阵中央，掌控时间的岁魇面容扭曲，指着陈十三，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
“不可能……那可是‘无间虚无’！”
“那里没有坐标，没有引力，维度早已崩塌！”
“你只是个凡人！你身上没有时空信标！”
“你是怎么找回来的？！你凭什么能回来？！”
陈十三沉默了片刻。
风吹过他染血的乱发，露出那双已经彻底化作猩红的眸子。
凭什么？
他想起了那片绝对的黑暗。
想起了在那里听到的每一声惨叫，每一声哭喊。
那些声音就像是无数根钢针，扎在他的心口，让他哪怕在虚无中化作灰烬，也痛得无法安息。
陈十三缓缓抬起手。
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指了指脚下这片满目疮痍的人间。
“我听见有人在哭。”
陈十三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看见……家里着火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要把这漫天神佛生吞活剥的恶毒：
“既然看见了火。”
“哪怕是把这虚空咬穿，哪怕是爬……”
“老子也要爬回来，杀光你们这群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