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蹲在别墅玄关的羊毛地毯上,指尖悬在一片碎瓷上方,没敢碰。
那是一只骨瓷咖啡杯的残骸,米白色的胎体上,描金的藤蔓纹路断得参差不齐。
最扎眼的是瓷片边缘的红,不是颜料,是干涸的血,凝成暗褐色的痂,嵌在瓷釉的裂纹里。
死者沈曼,女,32岁,知名珠宝设计师。
小周把尸检初步报告递过来,发现尸体的是她家的保姆,早上八点来做饭,一推门就看见人倒在玄关,已经凉透了。
林野起身,雨水顺着他的黑色冲锋衣往下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抬眼打量这座独栋别墅地段,最贵的半山,院子里种着稀有的黑松,玄关的水晶吊灯价值不菲,鞋柜上摆着的女士皮鞋,全是限量款。
奢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沈曼的尸体就倒在玄关的鞋柜旁,穿着一身真丝睡袍,领口被扯开,露出脖颈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她的手指蜷曲着,指甲缝里抠着几根深棕色的头发,指尖还沾着一点瓷屑和血迹。
致命伤是颈部的机械性窒息,法医蹲在尸体旁,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勒痕,勒痕的纹路很特殊,不是绳子,不是电线,像是……某种有棱纹的织物。
林野的目光落在尸体旁的碎瓷上咖啡杯上的血,是死者的?
还得等化验,法医点头,不过看出血量,应该是死者挣扎时,抓着咖啡杯反抗,杯子摔碎,割破了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个奇怪的地方,死者的左手腕上,有一圈很新的压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铐过,又或者……是戴过什么很紧的饰品。
林野没说话,视线扫过玄关的每一个角落。
鞋柜最上层的格子里,放着一个男士的袖扣,纯银的,刻着字母J
旁边的挂钩上,挂着一件男士的羊绒大衣,尺码偏大,明显不是沈曼的。
沈曼的人际关系怎么样?他转头问小周。
复杂得很。小周翻着记录本,她有个未婚夫,叫江哲,是做建材生意的,两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不过据邻居说,最近他们经常吵架,吵得很凶。
还有呢?
还有一个男人,小周的声音压低了些,叫顾衍,是沈曼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合伙人,两人一起开了家珠宝设计工作室。
有人说,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江哲还因为这个,去工作室闹过一次。
林野的眉峰挑了挑两个男人,一个未婚夫,一个合伙人。感情纠纷?
大概率是。
小周点头保姆说,昨天晚上十点多,她离开的时候,看见江哲的车停在院子门口,两人好像在吵架,声音很大。
法医这时忽然咦了一声。
他掰开沈曼蜷曲的右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胸针蝴蝶形状,翅膀是用碎钻镶嵌的,做工精致。
但奇怪的是,胸针的蝴蝶翅膀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是……颜料?
这不是沈曼的东西。保姆凑过来看了一眼,笃定地说,沈小姐的首饰我都见过,没有这枚胸针。
林野接过胸针,放在指尖掂量。
很轻,他注意到,胸针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洐字。
顾衍!
江哲是在建材市场被找到的。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却浑身沾满了灰尘,正对着几个工人发脾气。
看见林野亮出的警官证,他脸上的戾气瞬间褪去,换成了一种刻意的慌乱。
沈曼……她怎么了?他的声音发颤,眼神却在躲闪。
她死了。林野的目光锐利如刀,昨天晚上十点,你去过她家,对吧?
江哲的肩膀猛地垮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点头是,我去过。我们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
还能为什么?江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为了顾衍那个小白脸。
沈曼说她要和我退婚,她说她爱的是顾衍。
他抬手抹了把脸,我气疯了,我说她要是敢退婚,我就让她和顾衍都身败名裂。
我们吵得很凶,她把我推出门,还摔了一个杯子……
林野的心头一动杯子?骨瓷咖啡杯?
江哲愣了愣好像是……我记不清了。
当时我气得脑子都懵了,只记得她摔了东西,碎片溅到了我的裤腿上。
林野让小周检查江哲的裤子,果然在裤脚内侧,发现了一道很浅的划痕,还有一点残留的瓷屑。
你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大概十点半。
江哲说我走了之后,就开车回了公司,一晚上都在加班。公司的监控可以作证
林野又问你知道顾衍吗?
提到这个名字,江哲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那个靠女人吃饭的软饭男!要不是他,沈曼怎么会变心?
他咬着牙,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顾衍的工作室,在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
和沈曼的别墅不同,这里很小,却很雅致。
墙上挂着各种珠宝设计稿,橱窗里摆着成品,每一件都巧夺天工。
顾衍就坐在工作台前,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戴着金丝眼镜,手指修长,正在打磨一块蓝宝石。
听见沈曼的死讯,他手里的工具“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红了。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发颤昨天下午,我们还在一起讨论新的设计稿,她还说,下个月结婚,要戴着我们一起设计的项链……
林野看着他江哲说,沈曼要和他退婚,和你在一起。
顾衍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是,我和沈曼,确实……互相喜欢。
我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过,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分开了。半年前,我们重逢,旧情复燃。
她要退婚,江哲知道了,来找过你麻烦?
是。顾衍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来工作室闹过,砸了不少东西,还威胁我,说要是再缠着沈曼,就杀了我。
林野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顾衍的左手腕上,戴着一根黑色的皮质手链,手链上有棱纹,和法医说的勒痕纹路,有几分相似。
你这条手链,挺特别的。林野不动声色地说。
顾衍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这是……沈曼设计的,送给我的。
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顾衍说,一个人我没有不在场证明。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很坦诚警官,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我没有杀沈曼。
我爱她,我怎么可能杀她?
林野没说话,视线扫过工作台的抽屉。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里面放着一盒颜料,暗红色的,和沈曼掌心胸针上的粉末,颜色一模一样。
这个胸针,是你的?林野把那枚蝴蝶胸针拿出来。
顾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是。这是我给她设计的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背面的衍字,是我刻的。
林野盯着他那颜料呢?胸针上的暗红色粉末,是你的颜料?
顾衍愣了愣,随即点头是。我前几天给胸针上色,可能是没擦干净……
他的话音未落,小周忽然匆匆跑进来,在林野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