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温黛表现得异常“乖顺”。
她不再试图靠近大门，学习玄术时更加认真专注，对云落歆的依赖和亲昵也似乎有增无减，甚至会主动挽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肩头听她讲解古籍，或者在她亲自下厨时，在旁边打打下手，脸上带着温软的笑容。
云落歆将她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心中那份因上次强硬手段而产生的、混合着不安和扭曲满足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或许，她的警告起了作用，让温黛明白，外面的“危险”和留在这里的“安稳”之间，该选择什么？
她开始反思，自己上次的行为是否过于直接，引起了温黛的逆反心理。
偶尔给予一点“甜头”和“希望”，反而更能让她安心留下？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蔓延。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两人在庭院中纳凉。
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过几日，山下村子那边有个小庙会，虽不及城市热闹，但也有些乡土趣味。”她侧头看向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温黛，指尖轻轻缠绕着她一缕发丝，“这些日子闷在宅子里，你应该也无聊了。想不想……去看看？”
温黛正在把玩着云落歆衣襟上的一枚玉扣，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地点着头，那频率快得像小鸡啄米，脸上绽放出这些天来最明媚、最鲜活的笑容：
“想！想去！落落，我们真的可以去吗？”
她眼中的渴望和惊喜是如此真挚，毫无作伪，让云落歆心头微动，一丝莫名的酸涩和更深的掌控欲同时涌起。
她喜欢看温黛这样鲜活灵动的样子，却又希望这鲜活只为自己展现，这灵动只留在自己身边。
“嗯。”云落歆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不过，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拉紧我的手。不许乱跑，知道吗？”
温黛立刻点头如捣蒜，双手环住云落歆的脖颈，仰起脸，主动在她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那触感柔软微凉，带着清甜。
她的笑容甜美得几乎能融化人心：
“知道啦~我一定紧紧跟着落落，寸步不离！”
她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盛满了对庙会的期待。
云落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感受着唇角的微湿触感，心中那点因计划顺利而升起的愉悦，渐渐被一种更复杂、更幽暗的情绪覆盖。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温黛的脸颊，指尖流连。
这样……也好。
让她出去透透气，满足一下好奇心，然后再心甘情愿地回到自己身边，回到这座为她打造的、安全的牢笼里。
只是，这一次，她必须看得更紧才行。
……
庙会当天，夜幕初降，星子还未完全显露，天际残留着一抹深蓝。
山脚下的小村庄却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隐隐传来，带着与世隔绝的古宅截然不同的热闹生气。
温黛换上了一身云落歆特意为她准备的、料子寻常却剪裁合体的藕荷色襦裙，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
她脸上薄施脂粉，唇上点了淡淡的口脂，衬得那双本就灵动的眼眸愈发顾盼生辉。
她站在铜镜前，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打量了一番。
云落歆则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长裙，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淡青色的丝绦，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了个髻，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如月下幽兰。
她站在温黛身后，看着镜中映出的两人身影，目光在温黛身上流连片刻，才伸出手，轻轻为她正了正发簪。
“走吧。”云落歆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两人并肩走出古宅。
这是温黛“清醒”后第一次正式踏出这扇大门。
踏出门槛的瞬间，温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久违地涌起一种“自由”的、带着些微刺激的雀跃，尽管这“自由”仍被身旁的人牢牢牵引。
下山的路蜿蜒曲折，铺着不甚平整的青石板，两旁是茂密的竹林和灌木，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幽深静谧。
温黛看似乖巧地任她牵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四下扫视，努力记下沿途的岔路、特殊的树木形状、岩石标记……
她甚至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步数和大致的方向。
她要记住这条路，哪怕现在用不上。
走了一段，云落歆忽然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这条路，岔道很多，有些地方布了简单的迷踪阵，夜里更是容易走错。”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温黛看似平静的侧脸上，语气平淡。
“若是没人带着，一个人……是很难走出去的。”
温黛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将身体往云落歆那边靠了靠，声音带着点撒娇般的依赖：
“那还好有落落你带着我呀，不然我可要迷路了。这山里晚上看着怪吓人的。”
云落歆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幽暗的光芒，似笑非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越是靠近山脚，喧嚣的人声便越是清晰。
终于，转过最后一个弯，一片灯火辉煌、人潮涌动的景象豁然出现在眼前。
小小的村庄中心，临时搭建起的庙会场地并不大，却挤满了附近的村民和少数闻讯而来的外人。
各式各样的摊贩沿街摆开，卖糖画的、吹糖人的、捏面人的、摆着各色乡土玩意儿的、支起热气腾腾小吃摊的……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远处临时戏台上传来的咿呀唱腔，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热闹画卷。
温黛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鲜活的、充满人气的生活场景了。
古宅里的日子虽然安逸，却寂静得像一潭死水。
此刻，这扑面而来的喧嚣和色彩，让她几乎忘记了身边的人，下意识地就想往人群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