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靠在石碑上,血从肩膀流下来。他的衣服湿了,一呼吸就疼。他用手按住腰间的乾坤袋,敲了三下。玉简在里面动了一下,很慢,像快没力气了。他知道这东西还能用。刚才那一战他活下来了,被飞剑刺了好几次,但也换来了力量。现在他伤得很重,真元也没了,但他不能倒。
他闭上眼,脑子里出现三个画面。第一个是金光锁链绑住他的手,面前有灵晶矿脉,有人小声说拿了就能变强。这是贪心的考验。第二个是地面塌了,沈玉璃站在远处喊他过去,声音在哭。这是骗他的局。第三个是他亲手把刀插进沈玉璃胸口,楚狂刀在旁边笑,说他为了功法连最爱的人都杀。这是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时候。他记得当时咬破舌头才清醒过来。可现在想想,这些不是考他有多强,而是考别的东西。
玉简突然发烫,一道青光从他眉心出来,在空中变成一个人影。那人穿古袍,脸看不清,站得很直。叶无涯睁开眼问:“你是谁?”人影没说话,抬手一挥。石室中间裂开,出现一幅画面。九个人站在不同的地方,脚下是碎掉的大地。他们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有的是钟,有的是镜,有的是剑。天上有一道大裂缝,星星往下掉。九个人举起手中的东西,发出一道光柱冲向裂缝。画面到这里停了。
叶无涯看着那道光,喉咙发紧。他问:“这是什么?”人影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雷一样响:“补天。”叶无涯抬头:“你说什么?”人影转过身,身体比刚才淡了些。“一万年前,我们九个人发誓要补天。每人经历一劫,用自己的神魂引动天机石。可当天机启动时,我们的身体开始碎掉。这不是失败,是注定的。补天要命,代价就是死。”
叶无涯没动,手指抠进石碑的缝里。他想起父母把他推进枯井,想起血狼王断尾救他,想起沈玉璃撕下光翼绑在他身上。这些人拼命护着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条路最后会死?他问:“既然会死,为什么还要做?”人影看着他,眼神不像看敌人,也不像看晚辈,更像是看他是个要走同样路的人。“因为如果不做,天就会塌。万物都会消失。没有宗门,没有城池,连妖兽也活不了。我们选择死,不是为了出名,也不是为了传下去,是因为必须有人去做。”
石室越来越暗,人影几乎看不见了。叶无涯觉得心里压着东西,不是怕,是沉。以前他以为补天是拿到宝贝、变强、当最强者。现在他明白了,补天是走向终点,而终点就是消失。他问:“你们九个,都死了?”人影点头:“一个都没留下。身体成灰,神魂散了。只有我这一丝念头,靠着玉简藏在仙府里,等下一个能过三劫的人。”
叶无涯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杀过风狼,砍过傀儡,挡过飞剑。上面有敌人的血,也有同伴的血。他不知道最后一步要是赴死,自己能不能走。但他知道一件事——他已经走到这里了。退不了,也不想退。他说:“你让我过三劫,就是为了看我会不会死?”人影没否认:“贪心关看你怕不怕死;算计关看你动不动摇;自疑关看你敢不敢面对最怕的事。三关都过了,说明你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不是想赢,而是愿意付出一切。”
石碑上的纹路亮了,金色细线在地上蔓延。叶无涯感觉玉简在体内转得快了一点。他问:“为什么是我?”人影停了一会儿:“因为你心里有补天者的执念。不是血脉,不是天赋,是你经历过失去、痛苦、挣扎后,还抓着不放的东西。玉简认主,靠的是神魂共鸣。你能激活它,说明你本就属于这条路。”
叶无涯没再说话。他慢慢坐下,背靠着石碑。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不太觉得疼。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九个人站在废墟上,举起东西对准天空,光柱升起时身体一点点化成灰。他们没喊口号,也没哭,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忽然懂了人影眼神里的意思。那不是可怜他,是理解他,敬重他。
人影更淡了,声音也开始断:“时间不多了……你还得知道一件事。”叶无涯抬头。人影抬起手,指向石碑深处:“天机册上的字模糊,是因为只写了一半真相。真正的补天诀,不在纸上,而在走过这条路的人心里。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不只是敌人,还有你自己。当最后一块天机石集齐时,你会明白什么是‘逆命’。”
说完,人影彻底没了,只剩一缕青光绕石碑一圈,钻进玉简。石室安静下来,只有地上的金线还在闪。叶无涯坐着,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闭着。他的呼吸稳了,体内的逆炁慢慢流动。他知道战斗还没完,焚天殿的人会来,楚狂刀也不会放过他。但现在他不再只是为了活而战。
他伸手碰了碰腰间的乾坤袋。玉简静静躺着,温度正常。他记得第一次用它是在枯井底,那时只想活。现在他知道它的真正用途——不是保命,而是承担使命。他睁开眼,看向石碑中间的凹槽。那里原本该有一块石头,现在空了。他摸了摸边缘,指尖碰到一点余热。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缕青气从玉简出来,在他手心转。这力量比以前都实。他知道这是逆炁,也是人影留下的最后指引。他没站起来,也没动。他就这样坐着,掌心托着青光,眼睛盯着前方的黑暗。石室顶上一滴水落下,砸在他肩上的伤口,血顺着胳膊流下,滴到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