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蹲在岩缝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汗水从额头流下来，进了眼睛，有点刺痛。他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前面十丈远的地方，那棵枯树旁，脚步声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洛云。洛云胸口动得很慢，脸色发青。那根细针还插在肋骨之间，黑色的毒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走。
叶无涯右手握着短刀，左手伸进乾坤袋。指尖碰到天机册残页时顿了一下。这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从深渊逃出来就没丢过。现在却要交给一个快死的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洛云眼皮动了动。叶无涯凑近他耳边，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去蛮荒，找狼王。”这是他们早就约好的暗语。当年在血狼群里突围时说的——如果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洛云没睁眼，嘴角抽了一下，手指微微蜷起，像是听懂了。叶无涯知道不用再说别的。这种事他们经历过很多次。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开始低声说话，语气很急。叶无涯抬头看天。那只机械鹰已经飞向南边，月光下只剩一个小黑点。他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松。追兵至少有五个，灵力不断扫过地面。再待下去谁都活不了。
他把残页塞进洛云怀里，用力按了一下。洛云的身体很冷。叶无涯把他往岩缝深处推了半尺，扯下自己的外袍盖住他大半身子。动作很轻，怕碰到那根毒针。
就在这时，洛云突然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又收紧，袖子里发出金属滑动的声音。七柄飞刀一柄接一柄滑到他掌心。他的手在抖，但还是猛地抬了起来。飞刀甩出，钉进周围的七棵枯树，围成半圈挡住岩缝出口。刀身泛着黑光，能看到毒液在上面流动。
叶无涯没动。他知道这是洛云最后的手段。这些飞刀上的毒是用前宗门长老的骨灰炼的，只要碰到灵力就会炸。这个屏障撑不了太久，但能争取三十息时间。
他看了看每一柄刀的位置，很快找出一条安全路线。左边第三棵树后面有个空隙，可以避开爆炸范围。他记住了。
“我会上去。”他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但不会正面冲。”
这句话是对洛云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知道药园在东侧山腰，要过三道关卡。守卫不多，但都有阵法配合。正面打过去就是送死。他得绕路，从后山断崖爬上去。那里有一条旧梯道，是以前采药人留下的。
洛云的手垂了下来，可眼睛睁开了。目光很弱，却一直看着叶无涯。叶无涯明白他的意思——别去，太危险，留下来还有机会活。
他摇头。动作很小，但在黑暗中很清楚。有些事不能商量。沈玉璃被铁链穿过双手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那不是假的。玉简传来的温度证明了这一点。她现在就在受苦。而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他站起身，短刀横在胸前。脚尖点地，身体前倾。风吹进来，带着血腥味和腐烂的木头味。他还闻到了一点金属味，是机械鹰留下的。那只鹰还会回来。他必须赶在它回来前离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洛云已经闭上眼，呼吸比刚才更弱。七柄飞刀插在树上，刀身轻轻晃动。他知道下一波追兵马上就要到。毒劲一炸，声音会引来更多敌人。但他不能等。
他迈出岩缝。左脚踩碎了一根枯枝，声音不大，但在夜里特别清楚。他立刻停下，仔细听周围有没有动静。前面没人出现。追兵还在十丈外查探。
他贴着地面爬了三步，翻进一块巨石后的坑里。这里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五个黑衣人分散站着，手里拿着长剑，正在用灵力扫地面。其中一人蹲下检查飞刀的痕迹，手刚碰到刀柄，旁边的人立刻拉住了他。
叶无涯屏住呼吸。他知道他们发现了毒。这些人不会轻易靠近。至少要花十息时间商量。这就是机会。
他站起来，沿着枯林边缘走。每一步都踩在阴影最深的地方。膝盖弯着，身体压低，像一只夜里的野兽。他熟悉这条路。三年前他在这里追过风狼群。那时候他还没修为，靠的就是这些本能。
身后传来一声低语。是洛云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叶无涯没有回头。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时说的话——“活着回来”。
他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片枯林，走上通往山顶的小路。地面开始变斜，碎石硌脚。他感觉体内的逆炁在经脉里乱撞，像要炸开。连续奔跑和战斗耗尽了他的力气。但他不能停。
小路入口有块倒下的石碑，上面刻着“玄霄阁”三个字。他站在碑后，抬头看山顶。药园那边一片黑，没有灯。他知道那里已经被控制了。韩立山不会让沈玉璃死，但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柄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他舔了舔嘴唇，尝到一点咸腥味。刚才咬破的地方还没好。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呛得喉咙疼。然后抬脚，迈上了第一级台阶。脚落地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是飞刀炸了。火光在岩缝方向亮起，照亮了半边天。追兵立刻转过去，喊叫声乱成一片。
他知道这是洛云给他的最后掩护。他没有回头。继续往上走。第二步，第三步……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拐角的阴影里。
七柄飞刀的碎片散落在焦土上，其中一把的刀尖还在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