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青那轻飘飘的拳头,与石白那燃烧生命、汇聚全部力量的金刚双狮拳,即将接触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没有碰撞。
没有声响。
石白那暴烈如流星的身形,那狰狞的面容,那燃烧的暗金光芒,就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抹去的铅笔字迹,从拳锋开始,到手臂,到身躯,到头颅……寸寸瓦解,化作最细微、最原始的、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基本存在”,然后,彻底归于虚无。
不是炸裂,不是焚烧,不是湮灭于强大能量。
而是“存在”本身,被某种更高层次的“理”或“意志”,直接“否定”了,或者说,“归零”了。
连一丝灰烬,一缕残魂,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仿佛这个名为“石白”的金刚门金丹修士,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而那引发万象生灭、天地共鸣的一拳,在林青的感觉里,只是拳头挥出后,似乎……碰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阻力”,就像随手挥开了面前的一缕蛛丝,或者拂去了一片飘落的树叶。
仅此而已。
他甚至没注意到石白的消失。挥拳之后,那点“聒噪”的感觉消失了,他便很自然地收回了手臂,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推开石殿的门,走了进去,随后,门扉轻轻合拢。
从挥拳到进门,他的动作连贯自然,神情平淡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比如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蚊子。
直到殿门闭合的轻响传来,如同解除了某种无形的魔咒,外界那被强行“凝固”的光、“臣服”的法、“显化”又湮灭的象,才如同潮水般退去,天地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但驻地内外,已是一片死寂。
刘清风张着嘴,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神空洞。他身后的执事弟子,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而不自知。
慕容玥握剑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俏脸血色尽褪,望着那空空如也、连一丝战斗痕迹都未曾留下的地面,娇躯微微颤抖。郭名手中的剑“当啷”坠地,他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林青消失的殿门,向来痴迷剑道的眼眸中,第一次充满了超越理解的恐惧与茫然。柳如烟更是双腿一软,全靠扶着帐篷才未倒下,脸色惨白如纸。
驻地外,那些围观的其他宗门弟子与长老,如同集体石化,鸦雀无声。许多人还保持着之前或讥诮、或期待、或惊愕的表情,此刻却全部冻结在脸上,显得异常滑稽可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寒意与死寂,方才的喧哗议论,仿佛已是上一个纪元的事情。
而在驻地深处,两个目睹了全程的“旁观者”,所受到的冲击,远比这些低阶修士更为剧烈、更为深刻。
千星魔尊的神念化身,在诸葛玄霸帐篷旁的阴影中剧烈波动,几乎要维持不住形体。那双星河般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震怖,以及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力量!那不是神通!那不是任何已知境界可以解释的范畴!
那是……“道”的显化!是“存在”与“虚无”的边界被随意拨动!是凌驾于一切法则、规则、概念之上的某种……“绝对意志”的轻微流露!
前辈他……刚才那一拳,甚至不能称之为攻击!那更像是……一个全知全能的存在,在表达一丝微不足道的“不悦”时,其存在本身,对周围“不合理”事物造成的、自然而然的本源性“抹除”!
就像人类不会刻意去“消灭”附着在皮肤上的细菌,只是正常活动时,细菌便被代谢、被环境杀死。前辈那一拳,于他自身而言,或许连“活动”都算不上,只是极细微的一个“意向”,其自然散发出的“存在层级”的差异,便已将石白那种层面的“存在”,如同细菌般“代谢”掉了!
这已经超越了千星魔尊所能理解的“强大”的范畴!这是生命形态与认知维度上,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忽然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早已心悦诚服,庆幸自己恪守本分,庆幸自己从未有过丝毫冒犯之念!否则……他的下场,恐怕比那石白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为彻底!
另一边的炼器房内,青麟老人直接“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冷汗如瀑,瞬间浸透了衣袍。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作为一名醉心炼器、对物质结构与能量形态有着极深造诣的大师,他刚才“看”到的,比旁人更为具体,也更为恐怖!
他没有看到灵力对冲,没有看到法则崩坏。他“看”到的是,在那一拳挥出的轨迹上,构成石白肉身、灵力、金丹、乃至神魂意识的一切最基础的“物质微粒”与“能量弦”,其固有的“存在状态”与“相互作用规则”,在瞬间被一种更高阶的、无法理解的“统一场”覆盖、改写、然后……“初始化”了!
不是破坏,不是分解。是将一台精密的机器,瞬间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未组装的零件状态,并且这些零件本身的属性都被重置了!这已经完全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炼器、阵法、乃至天道法则的底层逻辑!
这需要何等不可思议的、对世界本质的掌控力?!这真的是此界修士,不,这真的是“生灵”所能拥有的能力吗?!
林前辈……他究竟是何等存在?!自己之前那点想要拜师学艺、窥探大道的心思,此刻想来,是何等的无知、何等的僭越、何等的……可笑!自己竟然还曾对皓月仙子有过非分之想……青麟老人想到这里,更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同时对林青的敬畏,已攀升到了无以复加、近乎恐惧的程度。
就在整个天阙原被这“一拳之威”震慑得噤若寒蝉、各方势力心胆俱裂之际。
琅琊,诸葛世家祖地,残破的议事大殿内,气氛却更加凄惶绝望。
家主诸葛玄“急怒攻心”而亡的消息尚未完全消化,家族内部因大长老诸葛群投靠凌云阁失败而陷入更深的分裂与内耗。资源被各房私藏,弟子人心离散,往日煊赫的府邸门庭冷落,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只留下一具正在迅速腐朽的空壳。
此刻,一名负责在外收集情报的执事,连滚爬爬、面色如土地冲进大殿,打断了正在为一点资源分配吵得面红耳赤的几位族老。
“报……报!天阙原……天阙原传来急讯!”那执事声音尖锐变形,充满了恐惧,“金刚门金丹三重精英石白……在缥缈宗驻地前……挑衅……被……被那缥缈宗的林青……一拳……一拳……”
“一拳如何?打成重伤了?”三长老诸葛烈不耐烦地喝道,“那金刚门也不是好东西,狗咬狗,活该!”
“不……不是……”执事浑身抖如筛糠,“是……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连……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而且……而且那一拳……引动了难以想象的天地异象!据说当时光都停了,万法退避,还有无数世界幻影生灭!连……连中州观星台都有反应!”
“什么?!!!”
大殿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争吵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脸上血色褪尽。
一拳,金丹灰飞烟灭?引动天地异象?惊动中州观星台?
这……这已经不是“水深”可以形容了!这根本就是潜藏着一条足以颠覆认知的太古巨龙!
诸葛群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粉碎。他之前还曾幻想过,借助外势,或许能有机会……现在,只剩下了无边的恐惧与悔恨。为何要去招惹这样的存在?为何?!
诸葛芸和诸葛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与颓然。有这样的敌手(虽然他们未必有资格称为敌手),诸葛家……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恐怕,连作为对方回忆里的一粒尘埃,都不够格了。
绝望如同最浓郁的墨汁,浸透了这座千年世家的每一个角落。覆灭的余波尚未平息,新的、更深沉的恐惧,已如跗骨之蛆,缠绕上每一个诸葛族人的心头。他们甚至不敢再升起“报复”或“怨恨”的念头,唯恐那冥冥中的恐怖存在,会因为这一丝恶念,便将整个诸葛家,如同那石白一般,从这世间轻轻“抹去”。
天阙原,缥缈宗驻地,那间普通的石殿内。
林青安然坐下,拿起昨日未看完的《九州奇物志》,翻到记载“寒星露”的那一页,仔细阅读起来,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采摘和保存的某些细节。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戈壁的风依旧干燥灼热。
仿佛刚才那足以让玄天大陆巅峰强者心悸、让一个千年世家彻底绝望的“一拳”,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