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崖之行,最终以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方式结束了。
在沐雪清的主导下,我们三人对那处神秘的空间波动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探查。沐雪清手段高明,她并未直接用灵力去刺激那个脆弱的空间点,而是通过冰莲剑意的特殊感应,结合林清风的风灵感知,以及我装模作样的分析和补充, 大致判断出: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年代极其久远的、与天衍小境同源或者相邻的次级空间的残余入口。由于时间太久远,加上可能经历了某种变故或损毁,这个入口已经极度不稳定,而且似乎与主秘境的联系也非常微弱。
此处,危险与机遇并存。 沐雪清的结论是: 不宜在进入秘境前擅自触碰,以免打草惊蛇或引发不可预测的空间紊乱。但可以将此地的坐标和感应到的特征牢记于心, 进入天衍小境后, 若是机缘巧合, 或许能凭借这一丝联系, 找到一些与众不同的区域或线索。
这个结论,稳健而务实,既不冒进,也不放弃潜在的可能性。 林清风虽然有点遗憾,但对沐师姐的判断是心服口服, 连连称是。 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在进秘境前节外生枝。而且,这次三人的合作探查, 过程中各抒己见、互相补充, 气氛居然出乎意料地和谐与专注。 月光下, 三人围着那片神秘的石壁讨论的画面, 竟让我产生了一种荒唐的错觉——好像我真的是他们中的一员,是这个未来可能很强的小团体的一分子。
当然,这种错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我心中的警铃和自我嘲讽给打碎了。我是魔,是卧底,是水货。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演的。千万不能入戏太深!我不断地提醒自己。
古藤崖归来,夜已深。沐雪清飘然回冰莲峰继续修炼。林清风也心满意足地回去消化今晚的收获了。我则拖着疲惫(心累)的身躯, 抱着已经在我肩上睡得呼呼响的饭团, 回到了剑心居。
总算可以休息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休整,后天就是进秘境的大日子。我瘫在床上,闭上眼睛,试图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之前合练、月下论阵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好好睡一觉。
然而,命运(或者说,是那位高高在上、心情大概不会太好的魔尊陛下),显然不打算让我安生。
就在我即将坠入梦乡的边缘时——
嗡——
左手食指上,那枚冰凉、沉寂了许久的匿影魔戒,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同时,一股冰寒刺骨、充满暴戾与怒意的魔念,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的魔魂深处!
! 我猛地睁开眼睛, 全身(魔躯)如坠冰窟,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心脏(魔核)狂跳不已,手脚冰凉!来了!终于来了!魔尊陛下的问责!
吱?! 连熟睡的饭团都被惊醒,炸毛地跳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我左手不断震动、散发着危险红光的匿影魔戒,然后嗖地一声钻进了被子底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紧张地看着。
饭团别怕。我艰难地挤出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虽然魔好像不需要呼吸,但习惯性动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是躲不掉的。
嗡—— 魔戒的震动愈发剧烈,那股冰寒刺骨的魔念,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意识。一幅模糊但充满压迫感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片漆黑的、燃烧着暗紫色魔焰的大殿。一个高大、模糊、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身影,端坐在由无数骷髅垒成的王座之上。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的利刃,穿透无尽空间,狠狠地钉在我身上!
影煞!一个冰冷、暴怒、如同九幽寒冰撞击般的声音,直接在我魔魂深处炸响!你干的好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法压抑的怒火和杀意!
!我全身一颤,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意识层面),头深深低下,魔尊陛下!属下属下不知我声音颤抖,心中冰凉一片。果然,是为了青云宗年轻一代团结的事情!魔尊通过暗线,肯定已经得知了近日青云宗内部的变化,以及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绝对不会满意!暴怒是必然的!
不知?魔尊的声音更加冰寒,那你告诉本尊!青云宗那些小崽子,不但没有内乱,反而更团结了!风气一片大好!核心正是你这个墨影!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忘了本尊交给你的任务,还是彻底投敌了?!他的话语,字字如刀,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魔尊陛下!属下不敢!我连忙高声辩解(实则是开始编),属下绝对没有忘记陛下的嘱托!此事此事乃是属下精心策划的一步!我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搜刮着合理的借口!
哦?精心策划?魔尊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和不信,那你说说,你是如何精心策划,把挑拨离间的任务,做成了促进团结的?!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让我的魔魂几乎要崩碎!
陛下明鉴!我顶着巨大的压力,急中生智,开始我的表演:属下最初确实是按照陛下的指示,暗中散布了一些关于资源不公的言论。但是!我话锋一转,青云宗那些老家伙(长老们)反应很快,而且内部本就有像林清风、沐雪清这样的正能量标杆存在。属下发现,单纯的散布谣言,不仅很难奏效,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帮他们促进团结了?魔尊的声音更冷。
不!是将计就计!我连忙解释,属下发现,与其费力不讨好地制造矛盾,不如主动融入他们,成为他们信任的一分子,甚至成为他们这个新兴团结圈子的核心!我语气激昂(装的),这样一来,不仅能更好地隐藏自己,还能获取更深的信任!接触到更多的核心机密!了解他们真正的弱点和动向!
魔尊沉默了。画面中,他的身影依旧模糊,但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我,仿佛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
你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怒意,似乎减弱了一丝。你说你成为了他们的核心?
是的!陛下!我连忙趁热打铁,属下不仅成功融入了他们的圈子,而且还被推举为合练的战术顾问!在年轻一代精英弟子中威望很高!连冰莲仙子沐雪清和风灵体林清风,都对属下颇为信任!我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昨晚(实际是前晚),他们还主动找属下月下论阵,讨论进秘境的合击之术!我故意提到沐雪清和月下论阵,暗示我和这些重要目标的关系非同一般。
魔尊再次沉默,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画面中,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骷髅王座的扶手,发出咚咚的、让人心悸的声响。匿影魔戒的震动,也随之减弱了一些,但那冰寒的魔念,依旧锁定着我。
你之前魔尊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中的杀意,似乎又淡了一分。在符玉书的事情上,处理得还不错。器堂阵枢阁的事,虽然没成,但也没让人怀疑到你。他竟然提到了我之前的业绩(虽然大多是歪打正着或反向执行)。看来,你确实有些小聪明,和不错的运气。
!我心中一动!有戏!魔尊这是开始相信我的鬼话了?或者说,是因为我之前的表现(虽然是歪楼的),让他对我的能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能力?)产生了一丝期待?
多谢陛下夸奖!我连忙顺杆爬,属下一切都是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此次融入他们的核心圈子,正是为了后续更好地行事!我趁机表忠心。
哼。魔尊冷哼一声,但愿如此。他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我的魔魂,若是让本尊发现,你是在欺瞒本尊,或者真的投敌了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恐怖后果,让我的魔魂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属下不敢!我连忙赌咒发誓,属下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反正魔界好像没有天地日月,随便发)
魔尊又是一阵沉默。匿影魔戒的震动,终于停止了。那冰寒刺骨的魔念,也如潮水般退去。但是,一道更加冰冷、充满命令口吻的声音,最后响起在我的魔魂深处——
最好如此!天衍秘境,务必有所建树!他的声音,咬牙切齿,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要让本尊再失望!
嗡— 最后一个字落下,匿影魔戒恢复了平静,画面也消散不见。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装的)和心脏(魔核)狂跳不已的声音。
我瘫坐在地上,全身都被冷汗(魔汗?)浸透了。后背一片冰凉。结束了总算是蒙混过关了我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
吱饭团小心翼翼地从被子底下探出小脑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上恢复平静的匿影魔戒,小心地爬了过来,用小爪子碰了碰我的手,意思明确——两脚兽,你的表演,吓到老子躲被窝了。
唉,我苦笑,伸手摸了摸饭团的小脑袋。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天衍秘境,务必有所建树我重复着魔尊的话,心中刚刚放下的大石,又提了起来,而且更重了!
建树我喃喃自语,什么才叫建树?是破坏他们的团结?是暗算林清风或沐雪清?还是在秘境里制造一些意外,让青云宗损失惨重?每一个选项,都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而且每一个都可能让我暴露!魔尊这是逼我在刀尖上跳舞啊!
不行!我摇头,绝对不能主动去搞事情!进了秘境,第一要务还是保命和伪装!但是魔尊的命令,又不能完全不理会这可怎么办?我痛苦地抓着头发(假的)。
也许我眼神闪烁,可以玩一手阳奉阴违?表面上积极寻找机会,实际上以保命和伪装为主,顺便收集一些看起来有用的情报,或者制造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应付一下魔尊?但是,这样的风险也很大,万一被魔尊发现我出工不出力,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难啊我长叹一声,这班,真是越上越难了。不仅要应付同事(林清风、沐雪清等),满足领导(玄玑、刘长老等)的期待,还得应付老板(魔尊)的KpI和怒火!这简直是三夹板的终极体验!
不过我看了看手上平静的匿影魔戒,又想到刚才魔尊最后那句将信将疑的话,心中稍定。至少,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魔尊虽然暴怒,但看在我之前的表现(歪打正着)和此次的解释(胡编乱造)的份上,似乎是暂时接受了我的说法,并给了我一个将功补过(实则是继续作死)的机会。
进了秘境我低声自语,走一步,看一步吧。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保命第一,伪装第二,KpI(魔尊的)我苦笑,尽量想办法糊弄吧。但愿秘境里,不要出太多幺蛾子,也不要逼我做出太过危险的选择。
饭团,我对着仍然有些紧张的白色毛团说道,我们好好休息。明天是最后一天休整,后天我们就要上战场(进秘境)了。
吱饭团点了点小脑袋,钻进我的怀里,寻找安全感。
希望我闭上眼睛,这一次,能平安度过。我最后祈祷道。
虽然我知道,这祈祷,百分之百是奢望。我自嘲地想,但是,生活(魔生)还得继续,班还得上。
后天天衍小境,我来了。我最后自语一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