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龙港的夜晚从未如此明亮。每一艘停泊在港口的战舰、商船,乃至沿岸的每栋建筑,都挂满了彩灯和火炬,将海湾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朗姆酒的甜腻和人群兴奋的汗味。码头上、广场上、甚至屋顶上,挤满了狂欢的人群。
水手、士兵、工匠、农夫、商人、穿着各色部落服饰的印第安人……所有人都在欢笑、歌唱、拥抱、舞蹈。焰火不时窜上星空,炸开成绚烂的花朵,引来震天的欢呼。
钟声、鼓声、口哨声和“圣龙同盟万岁!”“执政官万岁!”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执政官官邸面向中心广场的宽阔阳台上,唐天河站在那里。他没有穿华丽的礼服,依旧是一身深灰色的执政官常服,只是领口那枚盘龙环绕橄榄枝的金色徽章在灯火下格外醒目。
他身后,或站或坐,是他最核心的伙伴与红颜。
伊莎贝拉站在他右手边,一身优雅的宝蓝色绸缎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
她脸上带着得体而欣慰的微笑,目光扫过下方欢腾的人群,偶尔与唐天河交换一个眼神,那是历经风雨后彼此信任与支持的默契。
作为唐天河法律上的妻子和最重要的政治盟友,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同盟与旧殖民地势力融合的象征。
格温·普雷斯科特靠在栏杆上,穿着笔挺的陆军司令制服,红发像一团火焰。她手里端着一杯烈酒,却没有喝,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广场的每个角落,保持着军人特有的警惕。
但当她转头看向唐天河时,眼神会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忠诚与一丝温柔。她是他的剑与盾,是战场上可以托付后背的人。
白羽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阴影里,穿着她传统的深蓝色羽毛斗篷,琥珀色的眼睛映着下方的灯火,像两潭深沉的湖水。
她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聆听这片土地喧嚣之下更深沉的脉搏。她是森林与河流的代言人,是连接新世界与古老灵魂的桥梁。
安娜正低声与负责庆典安全的军官交代着什么,她穿着简洁的白色医护长袍,神情专注而温和。
丹妮丝·勒菲弗则与几位商会代表谈笑风生,一身酒红色的礼服勾勒出窈窕身姿,眼神流转间尽显精明干练。她们分别掌管着同盟的生命线与财富线。
维多利亚·霍克独自靠在阳台最远的角落,手里晃动着酒杯,海蓝色的眼睛望着港口外漆黑的海面,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危险的笑意。
这位前英国贵族少女、如今的俘虏营总管,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而难以掌控。
“看,”唐天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伸手指着下方那片光的海洋、人的洪流,“这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
它不完美,甚至充满混乱,但它是活的,是热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用血汗、眼泪,还有希望,一起建造起来的。”
伊丽莎白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臂弯上,低声道:“它本来可能不存在,或者,是另一个样子。是你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格温哼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比起在宴会上说漂亮话,我更喜欢在战场上用刀剑说话。不过……看着这帮家伙能安心喝酒跳舞,感觉还不赖。”
白羽微微颔首,用她特有的、带着韵律感的语言轻声说:“新的图腾已经立起,旧的伤痕正在愈合。大地认可了它的守护者。”
丹妮丝笑着接话:“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商船现在可以畅通无阻地驶向世界任何角落,这可是用多少金币都买不来的!”
安娜也微笑道:“医院里新收治的伤员越来越少,希望这种和平能持续得久一些。”
维多利亚这时转过身,举杯对着唐天河,眼神带着挑衅的笑意:“为我们的‘执政官’阁下干杯!但愿您治理国家的本事,和您打仗的本事一样厉害。”
唐天河举起自己的酒杯,与她们一一示意,目光扫过每一张鲜活的面孔。“为同盟,为自由,也为在座的每一位。”他将酒一饮而尽。
夜色渐深,广场上的狂欢仍在继续,但官邸阳台上的众人已陆续散去。
伊丽莎白需要去安抚和接见各地来的代表;格温要去巡视城防;安娜返回医院值班;丹妮丝要去处理积压的贸易文件;白羽悄然隐入夜色,返回她在城外的居所;维多利亚则返回她管理的俘虏营。
最终,阳台上只剩下唐天河一人。
喧闹被厚重的玻璃窗隔开,变得模糊而遥远。他走回宽敞的书房,壁炉里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唐天河走到巨大的北美地图前,目光从灯火通明的东海岸,缓缓移向那片被标注为“未知”、“西班牙宣称地”、“大平原”、“落基山脉”的广袤西部。
地图的西半部,仍是大片的空白,只有几条模糊的河流走向和少数几个探险队留下的地名。
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天鹅绒小袋,倒出那枚色泽温润、内里仿佛封存着亘古时光的琥珀骰子。他将骰子在掌心轻轻摩挲,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
唐天河的思绪飘向了西方,飘向了那片充满传说、危险与机遇的土地。西班牙人的警惕在他意料之中,但那片土地本身的诱惑,远胜于任何帝国的边界线。
“下一个赌局,”他低声自语,将琥珀骰子轻轻抛起,骰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稳稳落回他掌心,“不在谈判桌上,也不在战场上,而在那片星辰照耀下的荒野之中。”
唐天河将骰子收回袋中,目光重新落回书桌。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份文件草案,封面上用清晰的字体写着:《跨越落基山脉西进探险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