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红看了眼爷俩，伸手摸着大孙的后背，把心中一直琢磨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看呐，等开春咱也垒个猪圈，养上两头猪，今天兰翠两口子赶车去供销社卖猪了。
现在生猪定6个等，6等价格最低4毛2一斤，1等价格最高5毛4一斤。
她家开春4月份抓的猪崽，养了10多个月138斤，减去2斤生猪吃的猪食，按5等4毛5一斤收的，卖了61块2毛钱。
他们两口子会来事儿，给收购员送了一盒烟，肚里食物少减了一点，上下就差好几块钱。”
【县食品公司垂直管理各公社食品站，生猪由食品站统一收购，没食品站的由供销社代理收购。】
冯春红见爷俩欲言又止，不搭她这茬，以为是拿不定主意。
她得意忘形的想，关键时候还得看她，敢想敢干。
于是，她再接再厉、踌躇满志的开始畅想未来:
“咱们养两头猪能卖120块，五年就能攒600，兰翠家卖生猪的时候，还有粮票、化肥、布票这些，选一个做奖励。
猪粪还能卖给小队换工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爷俩的嘴，咋跟锯嘴葫芦似的，不吭声啊！”
李宝根心里挺愧疚，老娘以前虽偶尔犯糊涂，但始终如一的托举自己。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他看了眼老爹，朝着大儿砸扬起下巴使个眼色。
“去村里找小伙伴玩去！”
小鬼头精得很，看爹这样就是有大事要商量，想往外撵自己，那就别怪他坐地起价了。
他马上换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往奶怀里一缩，十分赖皮的说:“外边挺冷的，我不去！”
李宝根也不废话，从兜里掏出5块钱直接爆金币，他不耐的蹙额，“走不走，再不走可能就是铁臂了。”
冯春红一脸憋闷的瞪着破儿子，5块钱呢，就给一个小毛孩子零花了？
真是逛窑子吃豆腐渣，该省的不省，不该花的花，败家玩意儿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谨安可不想挨三个鞭腿，他非常狗腿一把抢过，怪声怪调的喊道:“谢老爹——赏。”
李宝根抬腿踹了过去，臭小子娴熟的灵活一拧身子，躲过去就窜出了屋。
李占庆心里五味杂陈，担心儿子心软嘴松说出秘密，不由在炕边坐立不安，干着急。
见碍事的走了，他给了小老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向老娘摊牌，微微晾出一张红桃3，扣着欠欠缝。
“娘，你说我是干啥工作的？”
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冯春红整得一头雾水，她像看傻子一样，身子后倾打量着他说:“干的采购员啊！”
“那你说，我这工作油水大不大？”
李占庆听到这心下微松，还好，这臭小子没昏头。
冯春红对这轻巧不拴人的工作挺满意，家里有啥事需要搭把手，都不用请假。
她不知道臭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勉为其难的说:
“还行吧，够吃够喝，一个月倒动东西，还能赚三五十块差价。”
李宝根一副被小瞧了的模样，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语气欠欠的说:“就三五十块？”
冯春红还真被他那熊样儿给唬住了，心惊胆战的问:“那百八十？”
李宝根高深莫测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爆出了惊天内幕，“我上个月跑锦西采购，一趟赚200块，一共跑了12趟——你算算！”
冯春红大脑轰鸣嘴唇直哆嗦，心里乱七八糟的算着账，不确定的喃喃低语，“两……两千四百块？？？”
她捂着胸口，翻着白眼就往后边倒。
李占庆正好奇老婆子的反应呢，瞧见立马扶住她的肩膀，“哎呀，你是真不经事啊！这完蛋玩意儿。”
李宝根吓了一跳，也连忙上前扶着她躺在炕上，下地倒了一杯水担心的问:“娘，你没事吧？”
冯春红缓了两口气，头晕目眩地直哼哼，被喂了两口水后说:“心跳的厉害，头晕！”
一个红3还没打出来，就摊炕上了，要是明牌不得抽了？
冯春红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出了此刻心痒难耐的事情，“宝根，那你攒了多少钱？”
“这——”李宝根满脸为难地看着，精神恍惚的小老太，实在不敢开口刺激她。
冯春红意志顽强挣扎着坐起来，“你说！我能挺得住！”
“嗯——，也就一万多块吧？”
冯春红以为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的惊叫:“夺少？一万……多，多多少？”
李宝根眼珠子乱转，权衡一番，报了个保守的数字，“多……个三四千吧！”
“哎呦我滴天奶呀，那得是多少钱啊？不得铺满炕啊！”
“也就一兜子大黑拾吧！100张一捆，有十几捆。”
冯春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的叨咕着:“哎呦，我还养什么猪啊？
哈哈哈——我地都不下了，玉米面也不吃了，尤其是地瓜，吃完就烧心，
以后天天大米白面，这日子呵呵呵……”
爷俩站在炕边，看着她一会儿躺在炕上打滚儿，一会儿又坐起来拍着巴掌大笑。
李宝根忧心忡忡的看着老爹问:“我娘这样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了！”
冯春红躺炕上回味了许久，才爬起来欣慰地揉搓着儿子的脸，一脸自豪的说:
“哎呀没想到啊，你这个小赖嘎出息成这样，终于不用老娘替你操心了。”
李占庆抱胸靠坐在炕柜边，撇着嘴看她装相。
李宝根含糊不清的说:“娘，差不多得了，脸都让你揉变形了！”
冯春红突然想到个事儿，“诶你一趟能弄200，那老四——”
死道友不死贫道，李宝根眼都不眨说卖就卖，“他比我赚的多，我就封海前的一个月跑了10多趟，老四每个月都跑长途，在路上最多一回倒卖过3手，你想想……”
冯春红一拍大腿，“这小混球，闷声发大财呀。”
李宝根赶紧给老娘上夹板，“这事能满世界嚷嚷吗？人多口杂的，你钻谁心去看了，我不说，还以为你心里大概有个数呢！”
“我心里当然有成算，就是没想到你一趟能赚这么多。”
冯春红有些心虚，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当初儿子托同事在黑市寄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