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大地如遭远古巨神倾力擂击,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呻吟。
巍峨山峦瑟瑟发抖,巨岩崩裂,裹挟着万钧之势滚落深渊。
凌霄阁琼楼玉宇在狂暴的震动中哀鸣,琉璃瓦片如暴雨倾泻,砸落在地,瞬间化为齑粉烟尘。漫天尘灰翻滚升腾,遮蔽了朗朗青空,只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黄。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复合型能量冲击……空间结构稳定性急剧崩溃……核心符文阵列遭受毁灭性侵蚀……”刘小刘的声音如同被无数砂砾摩擦,尖锐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在刺耳的电流杂音中挣扎:
“初步……分析结果……干扰源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七……柳无极的残魂主体意识……正在强行苏醒……冲击……外部封印!”
悬浮在刘胜男面前的光屏疯狂闪烁明灭,刘小刘那由无数跃动光点与数据洪流凝聚的虚拟影像,此刻扭曲撕裂,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风暴彻底撕碎。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行将消散的虚弱:“宿…宿主……千万……记住……阵眼……在禁地最深处……‘锁神阵’的……核心枢纽……空间坐标……已强行……同步传输……你……必须……在封印被彻底撕裂……那扇石门……洞开之前……用你……刚刚炼化的……那团‘诅咒金焱’……点燃……阵眼!强行……闯入神阵内部空间!还有……绝不可……”
光屏的闪烁陡然加剧,刘小刘的影像彻底坍缩为一团剧烈晃动的模糊光影。然而,就在这影像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刹,他的声音却如同被某种意志强行凝聚、拔高,穿透了重重干扰,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灵魂的凝重与急迫,狠狠烙印进刘胜男的意识深处:“柳无极的残魂……最是擅长……窥探人心……编织恐惧……它必会……幻化为你……心底最惧怕……见到的东西……或……人!守住……你的心神!别被……幻象迷惑!那……是……致命的……陷阱!切记!切……”
“记”字尚未落定,光屏猛地一暗,如同燃尽的烛火,所有光芒与声音瞬间被无边的死寂吞噬。唯有外界那更加狂暴、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地动山摇,更加清晰地撞击着耳膜。
“柳无极!天杀的柳无极!”刘胜男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掌心早已被冰冷的汗水浸透。
巨大的危机感与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极北冰原万载不化的寒潮,轰然席卷,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上那缕刚刚艰难凝聚起的、微弱得可怜的灵力微光,在如此天倾地覆的恐怖威压下,渺小得如同风中残烛。
脚下大地传来的撕裂巨力,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如同蝼蚁般的脆弱。“入灵境……我不过是刚刚踏入修行门槛的入灵境!竟要去硬撼一位神境巨擘的残魂?这哪里是拿鸡蛋碰石头?这分明是螳臂当车,是尘埃妄想阻挡星辰陨落!刘小刘,你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任务?是系统中了剧毒,还是天意注定……今日就是我刘胜男的死期?!”
极致的压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窜。脚下虚浮,如同踩在无底的棉花上,腿骨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眼看就要狼狈地瘫倒在地,被这绝望彻底压垮。
就在她后背即将重重砸上冰冷青石板的千钧一发之际!
识海深处,那片早已被狂暴电磁乱流淹没、沉寂如死的黑暗空间里,系统光屏竟顽强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刘小刘那带着懊恼与急切的、如同从深渊缝隙中挤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再次响起:“哎呦!我……我这破记性!……关键……关键信息……忘了说……柳无极……当年被封印前……其一身浩瀚神力……已被……九天神链……强行抽离……彻底湮灭于虚空……此刻……他……空有神性位格……与……依附其上的……诅咒本源……并无……半分……实质神力支撑……宿主……你……不必……过度……惧……怕……”
最后一个“怕”字的尾音,如同被无形的剪刀骤然剪断。光屏彻底熄灭,再无半点光亮与声响,只留下绝对的虚无与外界那永不停歇的毁灭轰鸣。
“空有神性……并无实质神力?”这短短几个字,如同风中残烛传递的微弱火星,却带着足以燎原的力量,瞬间刺破了刘胜男识海中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绝望黑暗!
“不必过度惧怕?”她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原本因恐惧和无力而黯淡无光的眼眸深处,一点名为希望的火星猛地被点燃,紧接着,轰然炸开!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
“不错!神境又如何?没了爪牙的老虎,不过是一只空有威势的大猫罢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狠戾与桀骜,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从刘胜男的骨髓深处迸射而出。
她猛地一咬舌尖,一股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尖锐的剧痛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眩晕与软弱。腰肢核心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倾倒的身体拉回、绷直、弹起!动作迅猛如电,带起的疾风甚至吹散了脚边扬起的尘灰。
就在她重新挺直脊梁、如标枪般钉立于地的刹那——
掌心之中,那团一直沉寂着、如同在蛰伏等待的金色火焰——“诅咒金焱”,仿佛瞬间感应到了主人心中那重新点燃、并且带着玉石俱焚决绝的滔天战意,骤然狂暴!
轰!
灼热、霸道、仿佛蕴含着焚尽八荒意志的力量,如同苏醒的远古岩浆洪流,蛮横不讲理地冲入刘胜男那尚未经过足够锤炼、依旧脆弱的经脉之中。所过之处,带来的是千刀万剐般的剧烈撕痛,仿佛要将她的筋骨寸寸熔断!
“嘶——!”刘胜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剧烈的痛楚让她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投向那团在掌心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的金色烈焰。
这一眼,却让她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寒刺骨的惊悚感,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只见那翻腾不息、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金色烈焰核心深处,一张扭曲狰狞、完全由火焰勾勒而出的面孔,正缓缓浮现!那面孔模糊不清,布满了岁月蚀刻般的深刻沟壑,如同干枯龟裂的大地。然而,那双深陷在火焰褶皱中的眼睛,却阴鸷怨毒到了极致,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盯住了刘胜男!
这双眼睛,刘胜男至死都不会忘记——正是天火宗禁地最深处,那个意图用紫炎灭杀她、最终却被她灵身喝退、仓皇逃生的模糊老者!
此刻,这张由纯粹诅咒金焱构成的火焰鬼脸,无声地咧开了嘴。嘴角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上牵扯,露出一个充满了无尽恶意、嘲弄与某种隐秘得逞意味的狞笑。那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庆祝着她的惊惧失态,更像是在宣告它一直以来的潜伏,终于等到了这致命反噬的时机!
“该死!老东西!果然有阴毒残念藏在里面!”这突如其来的诡变让刘胜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头皮阵阵发麻,如同无数冰针在刺。但仅仅一瞬之后,一股被彻底激怒、仿佛尊严遭受了最恶毒亵渎的滔天暴怒,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猛然喷发,瞬间将那点惊悚烧成了灰烬!
她柳眉如刀锋般倒竖而起,那双原本因震惊而圆睁的眼眸,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以下,锐利得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绝世神锋,裹挟着纯粹到极致的暴戾杀意,狠狠刺向掌心火焰中的鬼脸!那目光中的意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刀锋,将其彻底绞碎:“给我滚回去!凭你这点残渣余孽,也配窥伺本帝心神?!”
嗡!
仿佛真的被刘胜男那纯粹、暴戾、至高无上的意志所震慑,火焰中那张扭曲的鬼脸猛地一滞,狞笑瞬间僵硬凝固。那张由火焰构成的面孔剧烈地波动、扭曲了几下,最终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怨毒,如同沉入泥沼般,缓缓隐没在翻腾不息的金色烈焰深处,消失不见。
“哼!”刘胜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冽到极致的轻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五指猛地一收,如同铁钳合拢!掌心那狂暴肆虐、仿佛要焚尽万物的诅咒金焱,竟如最温顺的宠物遇到了绝对的主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微弱嘶鸣,瞬间收敛了所有狂暴气息,化作一道温驯的金线,被强行纳入她体内。
经脉中那股被烈焰灼烧的刺痛感依旧清晰,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络中游走,但这痛楚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疲惫的意志更加凝练如铁。
“子衿,跟上!生死一线,容不得半分迟疑!”刘胜男再无半分犹豫,一声清叱,声线冰冷而决绝。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化作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体内精纯的灵力轰然爆发。足尖在那布满蛛网裂痕的院墙青砖上极其轻微地一点,砖石无声碎裂。借着这一点之力,她的身形如同离弦的劲矢,瞬间拔地而起,轻盈却又迅疾无比地越过高耸的院墙,撕裂弥漫的烟尘,朝着禁地所在的方位疾射而去!
身体凌空越过院墙最高点的瞬间,视野骤然开阔。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刘胜男那颗刚刚燃起不屈烈焰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冰窟!
只见灵霄阁上空,那原本湛蓝如洗、澄澈明净的浩瀚天穹,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令人窒息绝望的浅墨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又似亿万怨魂凝聚而成的诅咒阴云,在万丈高空之上疯狂地翻滚、涌动、咆哮,遮蔽了日月,吞噬了星辰,将天地间最后的光明彻底扼杀。
更让刘胜男遍体生寒的是,那层笼罩着整个凌霄阁庞大宗门、平日里流光溢彩、闪烁着七彩霞光的巨大护山大阵光罩,此刻竟不知何时,早已被这恐怖无边的诅咒阴云彻底侵蚀、瓦解!
那曾经坚不可摧、象征着宗门最后壁垒的光罩之上,此刻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漆黑裂痕。裂痕深处,是不断逸散、如同灰烬般的诅咒黑气。整个光罩,此刻脆弱得如同被重锤敲击过的琉璃艺术品,正在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簌簌”哀鸣,一片片、一块块地剥落、崩解、消散于无形。
而比这护山大阵彻底崩溃更致命、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正从那片无边无际的浅墨色天穹中,如同天河决堤般,疯狂倾泻而下!
那是……湮灭一切的诅咒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