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剑碎血泼
断链砸在石上那声闷响还没散尽，石头右半边身子就像被沸油泼了！骨缝深处冰蓝的毒焰没了笼头，疯狗似的顺着膀子筋往上窜。血冲得他耳鼓嗡嗡炸，眼底全是乱迸的冰蓝色火星子，烧得他只想把这冻透的鬼地方撕个稀烂。
顶壁那道灰蓝色冰刺悬着没动。寒气凝成的锋刃虚虚抵在他后心，针尖似的杀意却散了，反倒缠上一丝黏稠如蛛网的探究——玄微的雾影无声翻搅，仿佛毒蛇昂首嗅着刚出笼的凶兽。
石洞里的空气凝成了冰坨子。
就在冰刺犹疑的刹那——师父塌陷的胸口猛地一搐！玉骨上刚攒起的暗金血丝瞬间黯灭，蛛网裂痕深处最后那点火星“噗”地湮灭，像是有人兜头浇下整桶冰水。
师父那双眼，浊得辨不出光，只空茫茫对着洞顶旋落的碎星屑。血痂干涸的嘴角，之前还死死咬着的牙关不知何时松了。冰冷死气从他身上漫开，冻得紧挨着的石头皮肉发紧。连扣在石头腕子上那只铁钳般的手，也悄无声息地滑脱，软塌塌砸在冷岩地上。
最后一点生息，断了。
“师……”石头喉咙里滚出半声破砂纸磨擦似的怪响，后头的话被骨头缝里冲上来的冰焰彻底燎成了灰。右臂的灼痛猛地炸开！整条膀子的血筋根根暴起，皮肉下幽蓝光芒暴涨，骨刺尖端凝结出三尺长的冰晶虚影，带着寂灭死意直指洞顶翻涌的玄微灰雾！
就在剑影即将撕开凝固寒气的瞬间——师父空洞的右眼珠忽然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动作滞涩得像锈死的门轴，只掀起眼皮半道细缝。浑浊的瞳孔里映着顶上悬垂的狰狞剑影，什么情绪都没有，空得骇人。
顶壁悬停的灰蓝冰刺骤然绷直！裹着的犹豫与探究瞬间冻结，化作淬毒的锋锐！冰刺无声无息加速下坠，目标不再是石头后心，而是他扬起魔臂时暴露的咽喉！冰封杀意重新锁定！
玄微雾影翻涌更急，凝成一只无形的、覆压天地的巨掌，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寒冰死寂，朝着下方两人轰然拍落！
石头眼角余光扫过师父空洞一眨的眼，脑子里嗡地一声！翻腾的魔焰像是被这死寂空茫硬生生噎住。就这心神失守的一瞬——
“咔嚓！”
一柄灰扑扑、布满冰裂纹的断剑虚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高扬的幽蓝骨臂之前。剑身只余半截，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正对着急坠刺下的灰蓝冰刺！
来不及反应！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灰蓝冰刺狠狠扎进了那悬空的断剑虚影！冰刺炸开！寒气与碎裂的剑影对撞，搅起小股旋风般的混沌乱流！冰冷的碎屑和破裂的剑芒迸溅四射！有几片冰棱狠狠钉在石头的肩窝和脸颊上！
皮开肉绽！刺骨冰寒！
一股剧痛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悲怆顺着骨刺逆冲回识海！
“呃啊——！”石头全身剧震！右臂暴涨的魔焰如同挨了闷棍的毒蛇，骤然收缩溃散！骨刺尖端冰晶虚影片片崩解！缠在右肩的铁链断头被乱流卷着狠狠甩动，钢刷般刮过他血肉模糊的后背！
就在冰刺与断剑虚影对撞的同一瞬！师父胸口那片死寂的玉骨正中央，一道原本被暗金血丝勉强缝住的细小裂痕，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崩开！
嗤！
一股漆黑如墨、浓稠似胶的雾气，带着一股腐烂到骨髓的腥臭气息，从崩开的裂痕深处激射而出！快如闪电！
黑雾直奔石头的脸！距离太近！速度太快！石头魔臂失控剧痛缠身，根本不及闪避！带着死亡腐朽气息的黏稠黑雾“噗”地糊了他满头满脸！刺骨的腥臭顺着鼻腔疯狂钻入！像一万条冰冷的毒虫瞬间挤进颅骨！
“唔……！”石头眼前瞬间漆黑！不是黑暗，是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黑雾彻底遮蔽了视线！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污染的精神冲击蛮横地撞进识海！无数混乱的呓语和恶毒的哀嚎在脑中炸开！他的意识像被投入了污浊的墨池，迅速下沉！
玄微拍落的冰寒巨掌在这喷发的黑雾前顿了一瞬！灰雾中竟流露出一丝……惊怒？
就在此刻！
那钉在师父崩裂玉骨旁的、寸许长的锁链断头——那截染满了两人污血、混着刚才玉骨崩裂时溅上去的几缕微末暗金血丝的冰冷断环——顶端残留的半寸残链猛地一颤！
它像是被无形的手握住！末端扭曲的断口如活蛇般弹起！并非刺向敌人，而是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蛮横，狠狠砸向下方——石头那只垂落在地、早已血肉模糊的左手！
噗嗤！
锋锐铁链断口如同坠落的铁锥，瞬间洞穿了石头瘫软手掌！腥热血肉如烂泥般炸开！断链顶端的碎骨棱角和沾染的暗金血污深深扎进了他掌心骨缝深处！
一股钻心剧痛硬生生炸开了石头被污染蒙蔽的神智！
“嗷——！”惨嚎声撕裂凝固的寒气！他猛地仰头！布满污血和黑雾的脸上，沾满血污碎骨的左手掌心，被断链捅出的血洞中，几点微末的暗金血丝悄然融入喷涌的鲜血。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仿佛来自亘古星尘的清冷意志，混着断链扎入骨缝的剧痛，猛地炸开！瞬间驱散了大半侵入识海的污浊黑雾！
他布满血丝的右眼恢复了一丝清明！恰好看见——
师父胸口玉骨崩裂的缝隙深处，那喷完黑雾的伤口边缘，竟也融入了点点溅射回来的、沾染了他掌心骨屑和热血的暗金丝！紧接着，那颗刚被他视线扫过的、空洞一眨的眼珠，极其极其缓慢地……又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