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火光将半个天际染成不祥的橘红色，映在于正来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照不透他眉宇间的凝重。
枪声已渐渐稀落，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日军摩托车引擎轰鸣。
“清点人数，抢救伤员，收集弹药，准备转移！”于正来的命令清晰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队员们迅速行动。雷山检查着一名队员胳膊上的擦伤，沉声道：“鬼子援兵来得飞快，像是早有预备。”
于正来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撮地上的泥土，又抬头望向县城方向——那里也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
“要我看呐龙千伦没把宝全押在这儿，”他声音低沉，“他防着咱调虎离山。我想佰柯他们那边，动静应当不小，怕是撞上硬钉子了。”
他站起身，快速做出判断：“老雷大哥，你带一队人，护送伤员和缴获的弹药先往北撤，到桦树林子再汇合。我带剩下的人，在这里再顶一阵，做出主力仍在的架势，拖住回援的鬼子，尽量给佰柯他们多争取点时间！”
“太险！”雷山皱眉。
“必须得有人拖住他们！”于正来语气坚决，“佰柯要是得手，龙千伦的援兵肯定会发疯一样往回扑！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回去夹击佰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打一下就撤，绝不缠斗！”
雷山看着于正来眼中沉稳的光芒，不再多言，重重点头：“多加小心！”随即组织人手迅速撤离。
于正来在目送雷山带人逐渐回撤后，于是重新部署剩余队员：“占住东西两个坡头！把剩下的手榴弹集中起来，埋几个绊雷！枪声给老子响亮点，阵仗搞大点！让鬼子以为咱真要啃下这伐木场！”
留下断后的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都以军令行事。
很快，刚刚沉寂下来的鹰嘴崖伐木场再次响起爆豆般的枪声和零星的爆炸，声势竟比刚才更显浩大。
正往伐木场急赶的木村小队和赵大膀子的土匪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懵了，攻势为之一滞，慌忙寻找掩体，不敢再贸然前进。
“八嘎！不是说游击队撤退了吗？”木村军曹躲在卡车后，气得哇哇大叫。
赵大膀子也缩着脑袋骂道：“妈的，这帮狗娘养的在搞什么鬼？唱空城计吗？”
就在于正来成功拖住敌人，为严佰柯争取宝贵时间的同时，县城内的救援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严佰柯、陈彦儒带着老人们钻进漆黑的小巷，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叫骂声。老人们气喘吁吁，几乎挪不动步。
“这样不行！”陈彦儒急道，“得分开走！目标太大！”
严佰柯目光一扫，迅速决断：“王大哥，你带乡亲们往南巷老孙家地窖躲！我和小陈大夫引开他们！”
“这咋行！”王老栓急道。
“快！”严佰柯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是命令！藏好了，天亮前千万别出来！”
说罢，他对着追兵方向“砰砰”放了两枪，拉着陈彦儒就往相反的西巷跑去！
“在那边！追！”敌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狂奔，凭借严佰柯超凡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不断变换方向。陈彦儒体力不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严佰柯一把拉住。
“这边！”严佰柯猛地推开一扇虚掩的破木门，两人闪身躲进一个堆满杂物的荒废小院。
追兵的脚步声和手电光从门外掠过，渐渐远去。
两人靠着土墙，大口喘着粗气。陈彦儒心有余悸：“好险……不知道乡亲们……”
“老栓叔兴许机灵，能躲过去。”严佰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依旧平稳，“等外面消停点，我们从另一条路出城。”
陈彦儒看着严佰柯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神，忽然觉得无比安心。这个沉默寡言的战友，身上有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稳和可靠。
天色蒙蒙亮时，于正来带着负责阻击的队伍，顺利撤至桦树林子，与雷山部汇合。人人疲惫不堪，但眼神亮得惊人。
不久，严佰柯和陈彦儒也成功脱身，抵达汇合点。
“乡亲们都安顿好了？”冯立仁急步上前，关切地问道。
严佰柯点点头：“藏好了，暂时安全。”
陈彦儒补充道：“受了些惊吓，但都没受新伤。多亏了佰柯和城里的乡亲。”
冯立仁长长松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严佰柯和陈彦儒的肩膀：“好！好样的！”
他又看向于正来和雷山，“你们那边也打得漂亮！既烧了鬼子木材，又拖住了援兵！”
于正来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咧嘴一笑，这才露出些往日的豪气：“龙千伦这回，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够他喝一壶的！”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一夜，他们再次成功撕破了龙千伦“围城打援”的罗网，救出了乡亲，打击了敌人，也再次证明了这支队伍在绝境中求生的智慧和力量。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塞罕坝苍茫的土地上。疲惫不堪的战士们互相搀扶着，走向密林深处的地窨子里。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绿色之中，但战斗远未结束。龙千伦的报复，必将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