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风暴重现
时间: 调查第1日 14:17 - 19:03
核心气象数据: 风速32节,能见度骤降至50米,气压每小时下降8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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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7 深海探索者号驾驶台
“还有三海里抵达目标坐标。”
江临的手指在海图上划过,指尖停在那个被红圈标注的位置——北纬47°14′,西经50°08′。和三个月前“海燕号”救援船失踪的坐标完全一致。
三个月。足够国际海事法庭开三次听证会,足够六个国家的专家吵翻天的三个月。
“雷达有反应吗?”他问。
驾驶台陷入短暂的沉默。雷达员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控制台边缘。“没有…但声呐显示水下有大型金属结构,长度约260米。轮廓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像是邮轮,但轮廓线有不规则的凸起和凹陷,不符合任何已知船型。”
江临看向舷窗外。灰色海面平静得反常,像一块凝固的铅板。这种平静他见过——在父亲留下的1912年北大西洋航行日志里,在描述泰坦尼克号沉没前几个小时的那几页。
“准备释放无人潜航器。”他说。
“已经放了,江博士。”赵启明从设备舱探出头,手里拿着平板,“实时画面传回来了。”
屏幕上,暗绿色的海水缓慢流动。探照灯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
船首像。
一个女性的青铜雕像,头戴月桂花环,双手交叠在胸前。她的脸已经被海洋生物蚀刻得模糊,但江临还是认出来了——艺术杂志上见过,1913年《海上工程年鉴》的插图。
“奥菲莉亚号。”他低声说。
“什么?”陆薇走到他身边。这位异常现象心理分析师总喜欢站在人群边缘观察,此刻她眼睛微微眯起,那是她在捕捉细节时的标志性表情。
“1913年4月首航,从南安普顿驶往纽约。载有1328名乘客和船员。出发后第三天,在大西洋中部失踪,无求救信号,无残骸,无幸存者。”江临的声音很平静,但陆薇听出了那平静下的颤音。
“你研究过它?”
“我研究过所有1910-1920年间失踪的邮轮。”江临顿了顿,“我祖父的兄弟…在那艘船上。”
驾驶台陷入新的沉默。这次调查组的31人中,只有三个人知道江临的这个背景——陆薇、周锐、赵启明。这是国际海事组织特别调查局的“默契”: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但有些线不能碰。
15:03
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秒还是死寂的铅灰色海面,下一秒黑色云墙就从地平线压过来。不是逐渐接近,是瞬间抵达——仿佛有人用橡皮擦掉了五十海里的距离。
“风速45节!还在增加!”
深海探索者号开始剧烈摇晃。2800吨的调查船像玩具一样被抛起、摔下。江临抓住扶手,胃部一阵翻腾。不是晕船,是某种更深层的不适——空气中的电荷密度在飙升,皮肤有细密的刺痛感。
“电磁干扰!所有通讯中断!”
无线电里只剩下嘶嘶的白噪音。卫星信号消失。就连船上的内部对讲系统也开始失真,传出的声音被拉长、扭曲,像慢速播放的磁带。
“看那边!”有人指着左舷。
浓雾从海面升起。不是自然形成的海雾,而是从水下涌出的乳白色物质。它在海面上蔓延、堆积,形成一堵厚实的雾墙。而在雾墙中央…
灯光。
黄色的、温暖的光芒,穿透浓雾。不是现代船只的LEd白光,是煤油灯或早期白炽灯的暖黄光。光点排列成规则的图案:左红右绿,桅杆顶端两盏白色。
“那是1913年的航行灯规范。”江临说,“现代规范要求桅杆灯必须垂直排列,避免与星座混淆。但1913年…他们还没改规则。”
船影在雾中越来越清晰。
黑色的船体,白色的上层建筑,四根烟囱——其中三根是装饰,只有最后一根真正工作。典型的爱德华时代邮轮审美:华丽、冗余、对速度的虚假承诺。
“它…是新的。”赵启明喃喃道。
确实。没有任何锈迹,舷窗玻璃完整,甚至能看到船舷栏杆上反射的微光。一艘在海底躺了一百多年的船,应该被藤壶、珊瑚、锈蚀吞噬才对。
“奥菲莉亚号…”无线电突然短暂恢复,传来船长急促的声音,“江博士,我们收到…信号…”
“什么信号?”
“来自那艘船。摩尔斯电码:c.q.d。”
c.q.d。1904年启用的通用遇险信号,比SoS更早。1912年泰坦尼克号沉没时同时使用了c.q.d和SoS。1913年后,c.q.d被逐步淘汰。
“它在用一百年前的遇险信号求救。”江临说。
“或者引诱。”陆薇轻声补充。
16:41
决策会议在剧烈摇晃的会议室进行。所有人站着,抓着任何能固定身体的东西。
“登船是唯一选择。”调查组负责人李振海说,“我们的任务是查明三个月前海燕号失踪的真相。现在目标船就在眼前。”
“但气象条件——”气象学家刚开口,就被李振海打断。
“三个月前海燕号失踪时,气象记录和现在完全一致:风速突然增至50节,能见度降至零,所有通讯中断。然后海燕号消失。十小时后,天气恢复晴朗,海面什么都没有。”李振海环视所有人,“如果我们不登船,就会重复海燕号的命运。如果我们登船…至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同意。”江临说,“但必须全员转移。留在这艘船上不安全。”
“全员?31个人全部过去?”
“系统性的异常现象往往有‘触发阈值’。”陆薇接过话头,“人数、特定行为、时间节点…都可能成为变量。分兵两处会增加不可控因素。”
表决很快。7票赞成,2票反对,1票弃权。
17:55 登船准备
周锐在整理他的装备箱。除了常规的刑侦工具,还有几样特别的东西:多光谱扫描仪、便携式生物场检测仪、以及一台改装过的盖革计数器——不是测辐射,而是测“信息密度异常”。
“你觉得是什么?”赵启明一边检查救生索一边问。
“不是鬼。”周锐说得很肯定,“鬼不需要遵守物理规律。但那艘船…它的结构是真实的,质量是真实的。而且它在发信号——有逻辑的信号。”
“所以?”
“所以要么是某种我们还没理解的物理现象,要么…”周锐拉上装备箱的拉链,“要么是比鬼更可怕的东西:一个系统。”
生物场检测仪在登船舷梯前就开始报警。
小小的屏幕上,原本平直的绿色基线开始波动,形成不规则的尖峰。周锐把仪器对准奥菲莉亚号的船舷,数值飙升至红色区域。
“异常信息残留波动。”他念出屏幕上的字,“强度…相当于上千人同时说话留下的声场余波。但这不可能,声波会衰减…”
“除非信息不是以声波形式储存。”江临说。他已经穿好了防护服,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皮质笔记本——他祖父的航海日记。
舷梯搭上奥菲莉亚号的船舷。金属接触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眩晕。
不是摇晃导致的眩晕,而是某种内在的失衡感——就像坐高速电梯突然停止,内脏还在惯性下坠。
“我的表停了。”有人喊。
江临看向自己的手表:精工的机械表,上船前刚对过卫星时间。秒针在颤动,像在抵抗什么,然后逆时针跳动了三格。
不止他一个人。所有戴机械表的人,秒针都出现了异常。电子设备更糟:屏幕闪烁,时间显示乱码。
“时间同步误差…”周锐看着自己的多功能腕表,“平均慢了3分17秒。标准差…几乎是零。我们31个人的表,慢了完全相同的量。”
18:20 登上甲板
第一脚踏上奥菲莉亚号的甲板时,江临听到了声音。
不是现实的声音,是记忆里的声音——祖父晚年躺在病床上,用含混不清的语调重复的话:“…船在哭…金属在哭…时间裂开了…”
甲板是柚木的,保养得惊人地好。没有青苔,没有积水,甚至没有多少灰尘。就像昨天刚打过蜡。
“这里。”一名船员蹲下身,从甲板缝隙里抠出什么东西。
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塑料材质,印刷清晰。生产日期:三个月前。
“海燕号的配给食品。”李振海接过包装袋,手指微微颤抖,“他们确实登船了。但人在哪?”
分组搜索开始。江临、陆薇、周锐、赵启明一组,负责上层甲板和船桥。
走在1913年的邮轮上是一种超现实的体验。黄铜扶手光亮如新,舷窗玻璃一尘不染。他们经过一间间客舱,门都虚掩着。周锐推开一扇门:床上被褥整齐,梳妆台上放着一把象牙梳子,旁边是个银质相框——里面是空白。
“没有照片。”陆薇说,“所有的相框都是空的。镜子也是。”
确实。客舱里的梳妆镜、走廊的壁镜、甚至餐厅的整面墙镜,照出的影像都模糊。不是雾气的那种模糊,是像老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干扰。
19:03 船尾
浓雾最浓的地方。
能见度不到五米。探照灯的光束被雾气吞噬,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四个人排成一列,用绳索互相连接,缓慢前进。
“温度在下降。”赵启明看着手持气象仪,“环境温度18度,但我们周围的空气…只有12度。有个冷源在附近。”
江临走在最前面。他的防护服内置温度计显示11.8度,还在降。
然后,毫无征兆地——
雾散了。
不是逐渐散开,是像舞台幕布被猛地拉开。前方五十米的视野瞬间清晰。
他们看到了。
船尾栏杆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人。
穿着1913年的船员制服:深蓝色双排扣外套,铜纽扣,白色手套。一共十个人,面朝大海,背对调查组。他们的站姿完全一致,双手背后,双脚与肩同宽。
一动不动。
“不要靠近。”陆薇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周锐举起相机。取景框里,十个人的轮廓边缘有轻微的重影,就像长曝光照片里移动的物体。
然后,最右边的那个人…
转过头。
非常缓慢的动作。脖子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生锈的机械。
他转到了九十度,侧脸对着调查组。
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面无表情,眼睛直视前方——不是看调查组,是看他正前方的空气。
他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江临读懂了唇语。两个音节,重复三次:
快走。
雾又合拢了。
像有人拉回了幕布,浓雾瞬间吞没了那十个人影。前后不过三秒钟。
四个人站在原地,没人说话。只有风声,和远处深海探索者号隐约的汽笛声——那声音听起来隔着一层厚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回船桥。”江临终于开口,“我们需要建立基地。然后…”
他看向浓雾深处。
“…弄清楚他们想警告我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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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结尾悬念强化版】
回船桥的路上,周锐的生物场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他低头看屏幕:
检测到周期性信息脉冲
间隔:2分17秒
内容重复:10…9…8…
倒计时。
江临问:“现在几点?”
赵启明看表:“19点…03分。”
“不。”周锐指着检测仪屏幕角落的时间戳,“根据这个仪器的时间——现在是19点06分17秒。”
“我们的表慢了3分17秒。”陆薇缓缓说,“所以真实时间是…”
“19点06分。”江临说,“倒计时的终点是?”
周锐快速计算:“如果从第一个脉冲开始算,2分17秒一轮…终点是19点08分34秒。”
“那时会发生什么?”
没人回答。
但四个人都听到了——从船体深处传来的、微弱的钟声。
不是现代电子钟的报时声。
是机械钟的、铜质钟锤敲击的、沉重的、缓慢的…
十声钟响。
而此刻,所有手表显示的时间是: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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