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龙尾谷的薄雾时，李查德正站在议事厅的雕花窗前。昨夜的烛火在青石地砖上投下斑驳的痕迹，空气中还残留着皮革与金属的冷硬气息——那是属于刺客的味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剑柄。
刺客正痛苦地喘息，玄铁镣铐嵌入肩胛骨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晨光里泛着暗红。这刺客他认得，三个月前对方左臂被自己一记劈空掌震碎，此刻却完好无损地垂在身侧。
“大人，小的也是被生活所迫啊。”刺客喉咙滚动着，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是魔法师公会的人在刺客公会发了悬赏，三千金币取您的项上人头。小的见任务标注‘目标为新晋领主，实力不明’，又想着这笔钱够买三亩良田，便接了这活计。谁曾想……”
他苦笑一声，
“大人竟是高阶斗士，小的这点微末伎俩，自然不够看。”
李查德指尖在剑柄上顿了顿。魔法师公会——这四个字让他眉峰微蹙。上个月从龙尾谷溃逃的那位黑袍法师，恐怕就是幕后主使。
“你可知雇主是谁？”
“大人明鉴。”
刺客连忙摇头，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刺客公会有铁律，雇主信息如石沉大海，接任务时只知目标与酬劳，其余一概不问。只要完成任务，公会核验无误便会发钱，从不多言。”
这回答在李查德意料之中。他缓步走到刺客面前，靴底碾过地上的干草：
“我更好奇的是你的手臂。上次在龙威城中，我分明震碎了你的左臂骨，怎么？刺客公会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肉痛：
“公会库房里存着重生药水。只要累积足够的功勋点，断肢重生、脏腑修复都能做到——小的这条胳膊，就是用前半生二十三年攒下的功勋换的。那药水倒在伤口上时像有烈火在烧，却能让骨头顺着肌理重新长出来，只是……”
他喉结动了动，
“攒了那么多年的功勋，就换了半条胳膊，想想都心疼。”
“药水还有吗？”李查德忽然问道。
刺客浑身一僵，慌忙点头：“还有半瓶！小的藏在靴筒里了！”
他挣扎着想弯腰，却被铁链拽得一个趔趄。站在一旁的牛大正要上前搜查，却被李查德抬手制止。
“不必了。”
李查德看着刺客惊惶的眼睛，忽然扬声道，“把药水给他，我不要废人。”
刺客猛地抬头，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折磨致死，或是沦为失去四肢的奴隶，却没想到这位领主竟要给自己疗伤。
牛大从刺客靴筒里摸出个琉璃小瓶，瓶中淡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流转，隐约能看见细碎的光点在液体里沉浮。刺客接过药水时手指都在发抖，拔掉瓶塞一饮而尽——淡金色液体滑过喉咙时带着草木的清香，随即化作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奇迹便在议事厅里发生。
刺客右臂上被李查德击碎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原本畸形肿胀的臂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生组织。
紧接着，新的骨骼顺着肌理生长，肌肉与皮肤如潮水般覆盖而上，不过片刻，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便已成型，连旧伤留下的疤痕都消失无踪。
“谢大人不杀之恩！”
刺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
“小的布鲁克沁，愿以残躯为大人效命，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李查德看着他新生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你上次要取我性命，我本可杀你。但念在你也是受人所托，便给你个机会。”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铁链，
“一个月内，再去弄一瓶重生药水来。这既是考验，也是你赎罪的机会——办不到，你知道后果。”
布鲁克沁脸色一白，却还是咬牙应道：
“小的这就动身！”
他知道刺客公会的规矩，功勋点不够的话，也能拿珍稀药材或魔法卷轴兑换药水，只是这趟行程必然凶险。他转身时脚步还有些踉跄，却不敢有丝毫迟疑。
“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
牛大看着刺客消失在谷口的背影，忍不住挠了挠头，
“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跑？”
李查德走到窗前，望着谷外连绵的山峦，
“他现在就是我的人了。重生药水的配方只有刺客公会掌握，他若想活命，只能乖乖去弄。”
他指尖敲了敲窗沿，“而且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是谁雇的他——定是上个月从龙威城跑掉的那个黑袍法师。魔法师公会想除掉我，没那么容易。”
正说着，议事厅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牛大刚要开口，却被李查德摆手制止：
“让牛二进来吧。”
穿着玄铁铠甲的牛二大步走进来，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领主大人！”
李查德指着议事厅中央的鎏金法阵：
“到法阵里去，运转功法。”
法阵是他用魔法晶核布置的，能加速斗气流转。
牛二依言盘膝坐下，掌心向上置于膝头，粗重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李查德挥手撤下法阵里能量耗尽的晶核，换上三枚新的——淡蓝色的晶核刚嵌入凹槽，法阵很快便亮起柔和的光芒，将牛二笼罩其中。
接下来的两天，议事厅里的法阵几乎未曾熄灭。牛二、牛三、牛四轮流进入法阵修炼，李查德则守在一旁更换晶核。
当最后一枚晶核化作飞灰时，牛四猛地睁开眼睛，掌心竟凝聚出淡青色的斗气——那是四阶战士的标志。
“多谢大人！”
牛四起身时，铠甲下的肌肉线条都清晰了几分。李查德看着三个手下气息沉稳了许多，终于松了口气。连续两天未曾合眼，纵使是斗士阶位，也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第四日清晨，李查德被军号声唤醒。
他推开房门，只见龙尾谷的校场上已列满了士兵——三百名步兵穿着统一的皮甲，腰间佩着短剑；五十名弓箭手背着牛角弓，箭囊里的箭矢闪着寒光。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甲胄与兵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我的军队。”
李查德望着队列整齐的士兵，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都有了意义。这些人是他从兽人手里夺回龙尾谷的底气，也是他未来立足的根基。
“全军听令——”他正欲下令出发，却见牛四从南门方向飞奔而来，玄铁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大人！不好了！”
牛四跑到近前，抱拳急声道，“龙尾谷南门来了五百人的军队，看甲胄像是德玛帝国的皇家卫队！他们说要我们退出龙尾谷，把这里交给他们驻守！”
李查德眉头瞬间拧紧。德玛帝国的皇家卫队？他记得上个月皇帝陛下刚下过诏令：
“凡从兽人手中收复的领土，皆归收复者管辖”。
龙尾谷是他带着自己手下硬生生从兽人手里抢回来的，怎么突然来了皇家卫队？
“牛大，你先带部队向北行进，按原计划去夏堡与莱格会合。”李查德转身对身旁的牛大说道，
“我去去就回。”
“大人小心！”
牛大担忧地看了南门方向一眼，随即转身对军队喝道：“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李查德跟着牛四登上南门城楼时，城楼下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五百名士兵列成整齐的方阵，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长剑剑柄嵌着金色的狮子纹——那是德玛帝国皇家卫队的标志。
方阵前方站着两个身影，一人穿着银铠，腰间佩着子爵徽章；另一人穿着黑甲，站姿挺拔如松。
“下面的人听着！”
牛四站在城楼边缘，扬声喊道，“这位是一村领领主，李查德子爵大人！”
他特意加重了“子爵”二字——能从平民升到子爵，足以证明李查德在帝国的地位。
方阵里的黑甲士兵向前一步，指着身边的银铠男子朗声道：
“这位是皇家卫队第三大队第四小队小队长，哈斯卡拉子爵！”
李查德心中了然。皇家卫队的小队长竟能得到子爵爵位，背后定然有势力支撑。
他示意牛四问话，自己则静静观察着对方——哈斯卡拉的银铠上没有丝毫磨损，显然久居京城，不像经历过战场的人。
“哈斯卡拉子爵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牛四单手按在胸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黑甲士兵抢先开口，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傲慢：
“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收复龙尾谷，尔等速速撤离，将防务交给我们！”
“奉陛下之命？”
牛四故作惊讶地挑眉，
“一个月前陛下刚下过诏令，谁收复的领土便归谁管辖。龙尾谷是我们大人带着弟兄们从兽人手里抢回来的，难道诏令改了？我们怎么没收到公文？”
黑甲士兵顿时语塞，下意识看向哈斯卡拉。
哈斯卡拉眉头紧锁——他本以为这偏远山谷的领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几句话便能吓退，却没想到对方竟知道陛下的诏令。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笑容：
“误会，都是误会。”
他抬手示意黑甲士兵退下，自己上前一步朗声道：
“陛下的诏令自然作数。我们出发时不知龙尾谷已被李查德阁下收复，此番前来其实是给春夏秋冬四堡运送补给，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让我们借道通行。”
李查德站在城楼阴影里，指尖在城垛上轻轻敲击。借道运送补给？
皇家卫队什么时候负责起运送补给的差事了？他看了一眼对方士兵腰间的长剑——剑鞘崭新，显然不是用来运送粮草的装备。
“既然是运送补给，自然该放行。”李查德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空气传到城下，
“只是龙尾谷刚遭战乱，粮草短缺，不知哈斯卡拉子爵能否分些补给给我们？也好让弟兄们有气力守卫家园。”
哈斯卡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哈哈笑道：
“自然可以！等我们卸下补给，便分三成给阁下！”
他心里暗骂这领主得寸进尺，却不得不应承下来——若是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李查德看着哈斯卡拉转身下令士兵进城，忽然对牛四低声道：
“让弓箭手隐蔽在城门两侧，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另外，派人快马加鞭通知牛大，让他在夏堡多留些人手，以防不测。”
牛四点头应是，转身快步离去。李查德望着缓缓打开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哈斯卡拉的出现绝非偶然，背后定然藏着更大的阴谋。但他并不担心——龙尾谷是他的地盘，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过他和弟兄们的血，谁也别想轻易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