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下得蛮横，豆大的雨点砸在仕兰中学的梧桐叶上，噼啪作响。
沈夜捏着黑伞的柄，遮住了大半张脸，刚走出教学楼的屋檐，鞋尖就碾过积水洼，溅起一圈细碎的水花。
他抬眼扫了圈校门口，出租车的影子都没见着，只有几辆私家车匆匆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浪。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闯入视线——楚子航站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旁，浑身落了些雨星，校服外套的肩头湿了一片，指尖夹着的手机屏幕暗着，显然是在等车，也显然，这雨里根本等不到车。
那辆黑色迈巴赫太过惹眼，车头的双m标在雨雾里泛着冷硬的光，车身线条流畅，像头蛰伏的黑色猛兽。
沈夜的目光在车身上顿了半秒，又落回楚子航身上，他本想径直往校门口的，楚子航却先抬了头，目光隔着雨幕对上他的，顿了顿，开口时声音被雨声磨得有些哑：
“暴雨天不好打车，一起走？”
沈夜挑了挑眉，没立刻回应。
这时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撑着柄大黑伞绕过来，伞骨被风吹得微微晃悠，正是楚天骄。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珠，露出爽朗的笑，看向沈夜：
“是子航的同学吧？快上车快上车，今晚台风要登陆，这雨得下到后半夜，我这车稳当，送你们一程，总比在雨里挨冻强。”
楚子航没接话，只是伸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金属门把在雨里泛着冷光，算是默认了邀请。
沈夜看了眼漫天倾泻的雨，知道这时候公交和出租车都不会来，再者他也想近距离看看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以及楚天骄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混血种气息，便收了伞，将伞柄靠在身侧，弯腰坐进后座。
真皮座椅带着一丝凉意，指尖擦过座椅的纹路，能摸到细腻的质感，显然是顶级的配置。
楚天骄也钻回驾驶座，把湿伞扔在副驾，甩了甩手上的水，发动车子时，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吼声，像猛兽苏醒。
“你叫什么名字啊同学？”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沈夜，语气热络得像是认识了许久。
“我听子航他妈说过，仕兰中学有个转学生成绩贼好，次次月考跟子航并列第一，应该就是你吧？”
“沈夜。”
沈夜的回答很简短，身体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路灯的光透过雨幕，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沈夜，好名字。”
楚天骄笑了笑，又转头跟身侧的楚子航搭话，手指点了点方向盘。
“你看人家沈夜，成绩好还低调，你倒好，高二了还整天抱着剑道谱往剑道社跑，下了课也不跟同学多交流，以后上了大学，难不成还一个人待在剑道馆里？”
楚子航侧头看着窗外，雨珠密集地砸在车窗上，晕开一道道水痕，像模糊的泪迹。他淡淡回了句，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抵触：“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楚天骄啧了声，手把着方向盘，在车流里灵活地穿插，超了几辆龟速行驶的车。
“你今年十八了，该多交些朋友，别总冷着个脸，跟谁都欠你钱似的，上次你妈还跟我说，你连班级聚会都不去，这样下去可不行。”
沈夜听着父子俩的对话，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楚天骄身上藏着的气息，那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是混血种特有的龙血威压，只是被刻意收敛了。
而楚子航身上的血统波动很淡，在楚天骄提起大学时，他指尖蜷下，显然是在意的，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我去哪所大学，选什么专业，不用你管。”
楚子航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愠怒，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楚天骄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
“行，我不管，不过要是想出国，你妈那边肯定乐意，她早就想让你去常青藤了，说那边的商科好，以后能进大公司。
到时候我让你妈帮你挑挑，哈佛还是耶鲁，随你选。”
“我不想学商科。”
楚子航终于转回头，看了眼楚天骄，“我想学机械。”
“机械？”
楚天骄愣了下，随即笑了。
“行，机械就机械，只要你乐意，学什么都行，不过你那点机械知识，还是我小时候教你的吧？那时候你才八岁，抱着个玩具车拆了装装了拆，还把我手表给拆了，你妈差点没揍你。”
提起旧事，楚子航的脸色稍缓，却还是没接话，又转回头看向窗外。
沈夜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对父子看似疏离，实则楚天骄对楚子航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楚子航因为常年的隔阂，不愿承认这份关心。
车子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前方的车流突然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在雨里显得格外刺耳。
楚天骄探出头看了眼，骂了句：“妈的，前面两辆车撞了，保险杠都掉了，堵死了。”
他收回目光，扫了眼车载导航，又看向右侧雨幕里的岔道。
“那边有条高架岔道，虽然偏点，但能绕到主干道，就是路牌被柳树枝挡了，估计没几个人走。”
楚子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那岔道入口处的雨雾比别处更浓，像是裹着一层墨色的纱，他沉默了几秒，算是默许。
沈夜也抬眼瞥了眼那岔道，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岔道里传来的微弱空间扭曲感，那是尼伯龙根特有的气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遇上。
迈巴赫拐进岔道的瞬间，周围的喧嚣突然消失了。主干道的车声、喇叭声、雨声，全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车轮碾过积水的沙沙声，还有雨打在车顶的闷响。
楚天骄把车速放慢了些，眉头微蹙：“这路怪得很，平时走这里，总能听到点车声，今天怎么静得跟坟地似的？”
楚子航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坐直了些，手指指向窗外：“爸，这路不对，没有路标，也没有路灯。”
沈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本该立着路灯杆的地方，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桩，在雨雾里显得格外诡异，路边的树也不是滨海市常见的梧桐，而是些枝干扭曲的不知名树木，枝桠上挂着湿漉漉的藤蔓，像垂落的头发。
“导航还显示能走啊。”
楚天骄看了眼仪表盘，导航屏幕上的路线依旧是亮着的，只是周围的地图变成了空白，只有一条红色的线往前延伸。
他想掉头，却发现后方的岔道入口已经被浓雾堵死，看不到半点光亮。
“这地方……邪门得很。”
就在这时，几声沉闷的敲击声突然响起。
“叩、叩”。
敲在楚子航那侧的车窗上，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用手指在玻璃上轻叩，力道不重，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楚子航猛地转头，脸色瞬间变了——车窗外根本没有路，只有无尽的墨色浓雾，而那敲击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密集，像是有四五个人，同时贴在车窗上敲打，很快，车窗上便印上了几只苍白的手掌印，指节扭曲，像是枯骨。
楚天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手瞬间按在了车门内侧的暗扣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却依旧沉稳，对着楚子航道：
“儿子，坐稳了，系好安全带。”
沈夜看着那贴在车窗上的苍白手掌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指尖微动，眼底悄然泛起金色的光芒——那是他用黑暗力量伪装的黄金瞳，足以以假乱真。
他能感觉到雾里的死侍气息，数量不多，却足够让楚天骄紧张。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楚天骄猛地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沈夜的眼睛，尤其是那对金色的瞳孔，眼神里满是震惊和警惕，他混迹混血种世界多年，自然认得黄金瞳代表着什么。
沈夜靠回座椅，嘴角勾了勾，没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窗外越来越浓的黑雾：
“再往前，就不是滨海市的路了，这些东西，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话音刚落，迈巴赫的车灯突然灭了，仪表盘的灯光也瞬间暗下去，整个车厢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的黑雾里，亮起了无数对金色的光点，像是漂浮的萤火虫，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缓缓朝着车子围了过来，那是死侍的黄金瞳。
楚天骄的手已经握住了车门边的刀柄，刀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细碎的纹路，正是御神刀村雨。
他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沈夜，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先联手，解决了这些东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