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血腥气被宫人们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
冰块一盆盆地抬进来，熏香一炉炉地点燃，试图驱散那股若有似无的死亡气息。
但空气中那股紧绷到极致的弦，却丝毫没有放松。
御林军依旧将宫殿围得密不透风，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集中看管，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内殿里，只剩下顾景渊和慕容婉夫妻二人。
慕容婉紧紧抱着怀里的顾呦呦，脸色依旧苍白，身体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那一幕，太过惊心动魄。
若不是……若不是呦呦……
她不敢想下去。
“婉儿，别怕，已经没事了。”
顾景渊伸手，将妻女一同揽入怀中。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依旧翻涌着未尽的怒火和后怕。
他低头，看着在皇后怀里，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小女儿。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庆幸、荒谬、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敬畏。
能听到女儿的心声。
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已经被接连两次验证！
第一次，是“鹤顶红青春版”。
第二次，是现在……
顾景渊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颠覆他二十多年帝王生涯认知的事实。
他看向慕容婉，正对上妻子同样写满了震惊和茫然的眼神。
显然，她也听到了。
“景渊……”慕容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呦呦她……”
“嘘。”顾景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彼此间流淌。
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
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顾呦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家父皇母后跟演谍战片似的打着眉眼官司，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咦？他们怎么不说话了？】
【眉来眼去的干嘛呢？】
【哦……我懂了！肯定是吓坏了！】
【唉，也是，换谁家三岁闺女差点被毒死，都得吓个半死。】
顾呦呦一脸“我懂”的表情，心疼地在自家母后怀里蹭了蹭。
【母后别怕，宝宝没事！】
【父皇也别气啦，气坏了身体，还得我来给你治。】
顾景渊和慕容婉的身子同时一僵。
听着女儿软糯又贴心的心声，两人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暖意融融。
“父皇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定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给你母后，也给你，一个交代。”顾景渊柔声对怀里的女儿说道，既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和皇后听。
他已经下令彻查王奶娘全家，顺藤摸瓜，总能找到线索。
然而，他这个念头刚起，怀里的小奶包就毫不留情地开始在心里吐槽了。
【查？查什么呀？】
顾呦呦小嘴一撇。
【人都被灭口了，能查出个鬼来！】
什么？！
顾景渊瞳孔骤然一缩！
【那个王奶娘也是个可怜人，她倒是不想干，可她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攥在人家手里呢！】
【她男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被人家设局抓了把柄。她的小儿子又生了重病，等着钱救命。】
【这时候，有人递上了解药和一大笔银子，条件就是让她在母后的饮食里下毒。】
【她能怎么办？只能照做咯。】
顾呦呦的心声，像是一道道惊雷，在顾景渊和慕容婉的脑海中炸响！
夫妻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震惊地对视着，眼中的骇然几乎要溢出来！
比刚才亲眼目睹刘全毒发身亡时，还要震惊百倍！
如果说，之前呦呦能“闻”出毒药，还可以用天赋异禀、嗅觉灵敏来解释。
那现在呢？
王奶娘家里的情况，她一个三岁的小奶娃，深居宫中，从未踏出过长乐宫半步，她是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甚至连她男人好赌、儿子重病这种私密细节都了如指掌！
这不是天赋异禀！
这是……未卜先知！
顾景渊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眼神安抚住同样震惊的皇后，然后，他试探性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是谁？是谁在背后指使她？”
他死死地盯着女儿的眼睛，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顾呦呦正啃着自己的小拳头，忽然觉得自家父皇的眼神好奇怪，跟x光似的，要把自己从里到外看穿一样。
【父皇干嘛这么看着我？】
【哦，是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啊？】
她咂了咂嘴，觉得有点无聊。
【还能有谁呀，不就是那个天天装深情、装与世无争，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七皇叔——顾墨行呗！】
【啧啧，我这便宜七叔，上一世就是他造反成功，把我们全家咔嚓了的。】
【他一直嫉妒父皇的皇位，又觊觎我母后的美貌，得不到就毁掉，典型的变态人格。】
【这会儿，他肯定已经派人去处理王奶娘的家人，消灭所有证据了。】
【所以说啊，父皇你现在派人去查，黄花菜都凉啦！】
轰——！
顾景渊的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枚炸弹，嗡嗡作响！
七弟，顾墨行！
那个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对他毕恭毕敬，醉心于山水诗画的七弟！
竟然是他！
而且……
上一世？
造反成功？
把我们全家咔嚓了？！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顾景渊的心脏！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妻女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向慕容婉，发现她的脸色比纸还要白，显然也听到了这番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秘闻！
两人看着怀里那个还在啃着拳头、一脸“你们好笨”表情的小奶娃，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的女儿……
不仅能预知未来。
她，还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