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凝在竹篱笆上时，灵泉边就来了辆不常见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拎着个皮质公文包，站在泉边皱着眉看了半天，又掏出手机对着“灵泉非遗工坊”的木牌拍了张照。
“请问，谁是负责人？”男人转过身，目光扫过正在晒艾草的柳清颜，又落在给竹篾抛光的林辰身上。
林辰放下手里的砂纸：“我是，您找哪位？”
男人递过一张名片，指尖戴着枚金戒指：“我是‘云城文旅开发公司’的，姓王。听说你们这儿搞非遗工坊，带孩子们做风筝、认草药？我们公司想投资，把这里打造成网红打卡地，建个玻璃栈道，再引进些连锁餐饮……”
柳清颜端着刚晾好的薄荷茶走过来，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楚梦瑶正在给昨天孩子们留下的风筝补色，手里的颜料笔“啪嗒”掉在纸上，染出个蓝汪汪的圆点。
林辰捏着名片，指尖微微用力：“王经理，我们这工坊是教手艺的，不是搞网红打卡的。”
“年轻人，话别说这么死啊。”王经理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份策划案，“你看，这是预算，前期就能投五百万。把这老槐树移走，建个观景台；灵泉周围砌上汉白玉栏杆，再请些网红来直播……保证你们半年回本，比守着这点手艺强多了。”
楚梦瑶突然喊了一声：“那棵槐树是爷爷小时候种的！灵泉的石头不能随便动，会坏了水土的！”
王经理没理她，只盯着林辰：“你想想，孩子们来这儿不光能学手艺，还能拍美照发朋友圈，这不就是把传统发扬光大吗？”
林辰抬头看了眼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孩子们昨天系的红绳，风一吹，簌簌地响。他把名片递回去：“王经理，多谢好意。我们守着这儿，不是为了回本，是想让来的人知道，竹篾要怎么削才不裂，艾草要晒到什么程度才够香，这些比网红打卡实在。”
“你这是捧着金饭碗要饭！”王经理收起策划案，脸色沉了沉，“我可提醒你，周边好几个村子都抢着要我们投资，过这村没这店。”
“我们这儿不缺金饭碗。”柳清颜把薄荷茶往石桌上一放，杯底的茶叶舒展开来，“灵泉的水，老槐树的荫，孩子们学手艺时认真的样子，这些就是最好的饭碗。”
王经理嗤笑一声，钻进轿车扬尘而去。楚梦瑶看着车影撇嘴：“他懂什么，昨天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风筝线轴当成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说要给她奶奶当老花镜盒，这才是最珍贵的呀。”
林辰捡起地上的颜料笔，蘸了点藤黄，在风筝的翅膀上补了道纹路：“她明天该来了，咱们把那只凤凰风筝做好，让她第一个放。”
柳清颜蹲下身，把楚梦瑶染花的风筝纸铺平：“我再采些凤仙花，捣碎了给她染块红纱当飘带。”
阳光爬到老槐树的枝桠上时，竹篱笆外传来了孩子们的笑闹声。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个用麦秸编的小篮子，里面盛着半篮带着露水的野菊花。
“林老师！柳老师！”她仰着晒得红扑扑的脸，把篮子递过来，“我奶奶说这个泡水喝败火，给你们！”
林辰接过篮子，露水打湿了指尖，凉丝丝的，像灵泉的水。他忽然觉得，刚才王经理说的“网红打卡地”，哪有此刻竹篮里的野菊香，哪有孩子眼里的光来得实在。
楚梦瑶已经拉着小姑娘去看新扎的凤凰风筝骨架了，柳清颜正往石臼里倒凤仙花，捣药杵撞击石臼的“咚咚”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在灵泉边荡开，比任何商业计划都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