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太庙初见时,沈清辞不过是个攥着桃木剑倔强仰头的少年,此刻却为了护他周全,不惜动用禁忌的血祭之术。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滑入衣襟,谢景渊这才惊觉自己眼眶已然湿润。他将脸埋入少年发间,雪松混着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若敢死在我前头,我定要把阴曹地府都掀个底朝天。
沈清辞虚弱地轻笑,吐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你这... 霸道的性子,倒像小时候... 话音未落便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忽然伸手扯下颈间的驱魔铃,银铃发出细碎声响,铃铛内壁刻着的古老符文却在此时泛起幽蓝光芒。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此刻却被他毫不犹豫地塞进谢景渊掌心。
罗盘在两人灵力交融下嗡鸣震颤,表面的二十八星宿图竟活了过来。金色星芒如游龙般窜出,在洞穴上空织就一张璀璨大网。那些张牙舞爪的厉鬼触及星芒,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瞬间化作飞灰;食魂蛊的虫群则在金光中扭曲成团,化作腥臭的黑水渗入地面。
黑雾中传来桀桀怪笑,如指甲刮擦金属般刺耳。无数黑色锁链裹挟着青绿色的炼鬼液破空而来,所过之处石壁寸寸腐蚀。谢景渊抱着沈清辞旋身避开,玄色衣摆扫过锁链,立刻被腐蚀出焦黑破洞。七星剑出鞘的瞬间龙吟震天,剑气所及之处,锁链寸寸崩断,溅起的炼鬼液在地上炸出冒着白烟的深坑。
沈清辞突然按住谢景渊握剑的手,苍白的手指上青筋暴起:看我的! 玄阴罗盘轰然炸裂,化作万千金色符文悬浮空中。符文如灵蛇般游走,最终凝聚成三丈长的巨剑,剑身流转着日月同辉的奇异光芒。破邪剑出,万邪辟易! 沈清辞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剑身上的刹那,整把剑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气势。
然而就在破邪剑即将斩落的瞬间,祭坛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阴阳门的赤色阵图如活物般扭动,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喷出冲天血柱。那些飞溅的血珠落在地上,竟化作新的食魂蛊,密密麻麻朝着两人涌来。沈清辞踉跄着扶住谢景渊,玄阴罗盘的光芒明显黯淡下去:是血祭... 他们在用活人精血增强力量!
谢景渊将沈清辞护在身后,七星剑舞出漫天剑花,却在瞥见祭坛角落的暗格时瞳孔骤缩。那里躺着的黑色小册子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光,封皮上的鬼面图腾竟在缓缓转动。清辞,看那边! 他话音未落,沈清辞已经强撑着飞身而去,衣摆掠过血池时溅起朵朵腥红血花。
暗格里的日记布满陈旧的血渍,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干枯的曼珠沙华。沈清辞翻开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那些蝇头小字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计划:以镇邪司为饵,诱捕纯阴之体。待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取其心脏献祭阴阳门,届时幽冥通道大开,人间将成炼狱... 最后一页的地图上,镇邪司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住,无数蛛网般的密道延伸向京城各处。
原来我们一直... 都在他们算计之中。 沈清辞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日记边缘的齿痕。谢景渊突然握住他的手,体温透过相贴的掌心传来:别怕,有我在。 他将七星剑横在胸前,剑身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先毁掉祭坛,其他的... 等出去再说。
祭坛中央的黑色玉石正发出诡异的脉动,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地底传来的闷响。沈清辞将罗盘按在玉石上,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的刹那,罗盘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梵文咒印。金色光芒与祭坛的血色光芒激烈碰撞,整个洞穴开始剧烈摇晃。谢景渊趁机飞身而上,七星剑裹挟着雷霆之势斩落。
玉石炸裂的瞬间,时空仿佛静止。无数冤魂从破碎的炼鬼罐中冲出,他们凄厉的哭声中,夹杂着解脱的呜咽。金光散尽时,地上只余一枚刻着阴阳鱼的面具,边缘还凝结着未干的血迹。沈清辞弯腰去捡面具,却突然眼前一黑。
谢景渊眼疾手快接住他瘫软的身躯,感受到怀中人体温正在迅速流失。清辞! 他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少年汗湿的额发。沈清辞费力地睁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就是有点困... 话音未落便沉沉睡去,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时,那道隐藏在密道中的身影终于缓缓地走了出来。
沈清辞有些虚弱地靠在谢景渊的肩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然而,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谢景渊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上,只见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抓住,永不放开。
远处,传来了打更人的梆子声,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寒枝上的乌鸦。它们扑腾着翅膀,发出一阵沙哑的叫声,然后消失在了远方的天空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屋顶上,一道戴着金色面具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着。他手中握着一支朱砂笔,笔尖在一张画像上轻轻移动,最后,他猛地用力,在画像上重重地画下了最后一笔。
那暗红色的字迹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五更的梆子声刚过,皇宫大殿的铜门便在禁军的推动下缓缓开启,沉重的 “吱呀” 声在空荡的宫道里回荡,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苏醒。晨曦透过殿外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进殿内凝滞如铁的空气 —— 案几上并排放着三样东西:一只缠着暗红布条的炼鬼罐、一枚泛着血锈的婴儿乳牙、一卷记录密道冤魂的勘验文书,每一样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直指阶下匍匐的太后。
皇上坐在龙椅上,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乳牙。牙尖残留的暗红血渍早已发黑,却仍能清晰看见细小的齿痕,那是宸妃腹中龙胎未足月便被剥夺生命的证明。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龙袍下摆下的双腿微微颤抖,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还有太后压抑的呜咽,像破风箱般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