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黑风峡口
夜色如墨，孝文山北麓的群山在黑暗中只剩下狰狞的剪影。扁衣子身形如狸猫，在山林间急速穿行。她并未走寻常樵径，而是依据林顺所画的地图和自己的判断，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也更接近直线距离的险峻山路。
她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脚步轻盈，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几近无声。常年与山野为伴，让她对山林有着超乎常人的熟悉和掌控力。玄霜虽未跟随，但她敏锐的感官和丰富的经验，足以让她提前避开夜间活动的猛兽和危险的沼泽地带。
越靠近黑风峡，空气中的湿气越重，温度也明显下降。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怪风，开始从峡谷深处吹拂出来，吹得人汗毛倒竖。四周的植被也变得怪异起来，树木扭曲，枝叶颜色暗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甜腻中夹杂着腥气的味道，与“相思断肠散”残留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驳杂、原始。
扁衣子心中警惕更甚。她放慢速度，如同幽灵般潜行至峡谷入口附近，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之后，凝神观察。
黑风峡的入口远比想象中更为险恶。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千仞绝壁，几乎垂直向上，隐没在浓重的夜色和雾气中。谷口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行，怪风正是从这狭窄的通道中呼啸而出，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难怪得名“黑风”。谷内的光线极其昏暗，即便以扁衣子的目力，也只能看到十几丈内的景物，再深处便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最令她心惊的是，在谷口左侧的岩壁上，她隐约看到了几处人为开凿的浅浅凹槽，似乎是用来攀爬的踏脚点，痕迹尚新。而在入口处泥泞的地面上，除了野兽的足迹外，确实混杂着几枚清晰的、与林顺描述相似的、纹路怪异的靴印！
果然有人在此频繁活动！
扁衣子没有贸然进入。她屏住呼吸，将感官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风中除了腐朽气息，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烟火气，以及一种……类似于药草被熬煮后残留的苦涩味道。
这味道，绝非天然形成。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峡谷边缘的阴影地带移动，试图寻找一个更好的观察点。就在她移动到一处可以俯瞰部分谷内情形的陡坡时，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在峡谷深处约百丈远的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上，借着微弱的天光，她隐约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摇曳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火光，而是一种幽冷的、带着淡绿色的磷光，在浓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
磷火？不，不像。那光芒似乎被某种东西约束着，范围很小，且位置固定。
是灯？还是……某种她所不知的、与毒物或邪术相关的东西？
扁衣子的心沉了下去。这黑风峡，比她预想的还要诡异。蒲世贞若真藏身于此，必然经营已久，布下了重重机关毒阵。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面对蒲世贞这样的对手时。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那磷光究竟是什么，需要摸清谷内的大致布局和可能的陷阱。
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管，拔开塞子，一只仅有米粒大小、通体碧绿的“引路蛊”爬了出来。这种蛊虫对特定的药草气味和能量波动极为敏感，且飞行无声，是极佳的侦察工具。她将一丝从毒物残留中提取的、属于“相思断肠散”的独特气息，沾染在蛊虫触角上，然后轻轻一吹。
碧绿的蛊虫振翅而起，悄无声息地朝着峡谷深处那点磷光的方向飞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扁衣子则如同石雕般，潜伏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飞出的蛊虫可能传回的精神联系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峡谷中只有风声呜咽，四周死寂得可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扁衣子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通过蛊虫模糊的感知，她“看”到了磷光的来源——那并非灯火，而是一个被开凿在岩壁上的简陋洞窟入口！洞口被乱石和枯藤半掩着，磷光是从洞内透出的！更让她心悸的是，蛊虫在靠近洞口时，传递回一种强烈的、混杂着多种剧毒物质和怨戾气息的能量场！洞窟周围的地面，颜色也与别处不同，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
那里，极可能就是蒲世贞的巢穴！而且，洞窟周围布有极其恶毒的阵法或毒瘴！
就在她试图让蛊虫再靠近一些，探查更详细的情况时，那种精神联系骤然中断！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掐断了一般！
扁衣子脸色一白，蛊虫死了！不是被拍死，而是被洞窟周围那可怕的毒阵瞬间湮灭！
好厉害的毒阵！好阴邪的手段！
虽然损失了一只珍贵的蛊虫，但获取的情报至关重要。蒲世贞的藏身之处已经找到，但其防卫之森严，远超预期。
硬闯，无疑是送死。
扁衣子缓缓缩回岩石之后，眉头紧锁。必须另想办法。或许，可以从他配制毒药所需的药材来源入手？刀背岭的赤石脂？
她抬头望向黑风峡另一侧，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刀刃般耸立的山峰轮廓。看来，在直面蒲世贞之前，她还需要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黎明前的黑暗，愈发深沉。扁衣子悄然后退，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山林，朝着刀背岭的方向潜行而去。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