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风漠的风是怒的。
往年能推着驼队脚印前进的热风，如今像柄淬了火的刀，卷着砾石在沙丘间呼啸，割得人脸颊生疼，连最耐旱的“骆驼刺”都被刮得贴在沙地上，茎秆扭曲成挣扎的形状。曾经能指引方向的“风纹”——沙丘上那一道道流畅的弧线，如今被搅成乱麻，风过时沙粒横飞，连太阳都被遮成个模糊的红球。
“热风的‘勇气内核’被撕碎了。”苏棠站在一块被风蚀成蘑菇状的岩石后，指尖逆着风向伸出，能感受到风里藏着的暴躁震颤，像困在牢笼里的困兽在撞墙，掌心的罗盘泛着赤金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狂风揉散的火星，忽明忽暗，光芒里带着沙砾的粗粝，“沙暴不是寻常气候，是有人在‘定风柱’上刻了‘裂风咒’，让风失去了自我约束的力量。”
37举着“风速分析仪”，屏幕上的数值突破了警戒红线：“定风柱是焚风漠的‘风骨’，藏在漠心的‘风眼石阵’里，柱身刻着能安抚风性的古老图腾。现在图腾被裂风咒覆盖，石柱从顶端裂开了道缝，像根断了的脊梁，热风没了依托，才变得这么暴戾。”
阿影望着远处被风掀起的沙幕，沙幕里偶尔会露出半埋的驼铃，铃舌被沙粒堵死，再也发不出清脆的响。“追风人说，半年前那场沙暴来的时候，风里带着股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第二天风停后，他发现风眼石阵的定风柱上多了些黑色的刻痕，那些刻痕在太阳底下会渗出黑烟。”
他们在漠边的“避风堡”——一个用石块垒成的半圆形堡垒里，找到了那个“能听见风里呐喊”的追风人。老人披着件补丁摞补丁的驼毛斗篷，斗篷的边缘被风撕成了流苏，他正蹲在堡内的沙地上，用手指画着奇怪的符号，每画完一个，就对着风的方向拜一拜，像在与风对话。他的腰间挂着个牛角制的风哨，哨口已经被吹得发亮。
“它们在说‘被背叛了’。”老人放下手，掌心的沙画被穿堂风扫去一角，“热风原本是帮人的，驼队迷路时，它会推着脚印指方向；旅人缺水时，它会送来远处绿洲的湿气；连埋在沙里的种子，都要靠它吹去浮沙才能发芽。可裂风咒让它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才变得见什么毁什么。”
苏棠将掌心贴在避风堡的石墙上，金色的命数光芒顺着石缝渗入沙地，触到了定风柱断裂的裂痕。光芒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半年前的风眼石阵，几个穿黑袍的人围着定风柱，用刻刀一点点凿掉古老图腾，刻上扭曲的裂风咒，咒语落成的瞬间，石柱发出一声闷响，热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在愤怒地咆哮。
黑袍人的斗篷下，露出半截绣着“破风堂”字样的腰带——这个组织信奉“风能摧毁一切，也该摧毁一切”，他们认为焚风漠的热风太过“温和”，配不上“焚风”的名号，想通过裂风咒激化风性，让漠地变成“净化一切软弱”的炼狱，以此证明“只有绝对的力量才值得敬畏”。
“裂风咒的墨水掺了‘虚无之影的骨粉’。”37的声音带着冷意，“它不仅能撕裂风骨，还会让热风染上腐蚀性，再刮上三个月，这片漠地的沙子都会变成能蚀穿石头的砾石，连避风堡都撑不住。”
老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风磨石，石面上布满细密的凹痕，那是被热风常年吹拂的痕迹。“这是我年轻时从定风柱上敲下来的碎块，上面还留着点老图腾的气。”他将石头放在沙地上，石头竟微微发烫，顺着风向滚了滚，“或许……能让热风记起自己原本的样子。”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风眼石阵的方向，剑身上的符文与风磨石的气息共鸣，映出阵内的景象：破风堂的人正围着断裂的定风柱，往裂缝里灌黑色的液体——那是浓缩的裂风咒药剂，柱身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热风卷着沙砾撞向石柱，发出痛苦的呜咽。
“必须擦掉裂风咒，修复定风柱。”苏棠的声音穿透风的呼啸，“热风的力量从不是用来摧毁的，是用来守护的。破风堂为了证明所谓的‘力量’，让风变成凶器，是在背叛这片漠地的生机。”
他们顶着狂风往风眼石阵走，每一步都要弯腰对抗风的推力。阿影用机械臂护住风磨石，防止它被沙砾砸坏；37启动了反重力装置，在前方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最烈的风沙；苏棠则用命数光芒在周身织成护罩，金色的光与赤金色的热风相撞，激起一圈圈沙浪。
风眼石阵里，破风堂的头目正举着刻刀，准备在定风柱上加深裂风咒。他看见苏棠等人，狂笑道：“来得正好！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焚风！等石柱彻底裂开，这漠地就再没有能躲的地方！”
“你所谓的力量，不过是让风变成疯子的毒药。”苏棠的光剑直指刻刀，金色的光芒斩断了刀身，“热风推驼队、送湿气、催种子的时候，你看不见吗？那些才是它真正的力量——懂得守护的力量。”
阿影趁机将风磨石抛向定风柱的裂缝，石头落入裂缝的瞬间，爆发出柔和的金光，残存的古老图腾纹路顺着光芒重新浮现，像给石柱缝上了道金色的补丁。热风突然平息了一瞬，沙粒不再横飞，连太阳都露出了完整的轮廓。
破风堂的人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工具纷纷掉在地上。有人望着远处沙丘上重新浮现的风纹，那流畅的弧线像极了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突然蹲下身捂住了脸：“我小时候……迷路在漠里，就是跟着风纹找到家的……”
苏棠的光剑与定风柱的图腾共鸣，金色的光芒顺着柱身蔓延，将裂风咒的黑色刻痕一点点抹去。石柱的裂痕发出“咔嚓”的轻响，竟开始自我愈合，柱顶重新升起淡淡的光晕，像风骨重新挺直了脊梁。
焚风漠的热风渐渐变得温顺，不再卷着砾石乱撞，而是贴着沙丘流淌，重新画出流畅的风纹，连被刮倒的骆驼刺都慢慢直起了腰。风里的腥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远处绿洲的草木清香。
追风人站在风眼石阵中央，解开腰间的风哨吹了起来。哨声清亮，热风顺着哨音的节奏流动，像在回应。“它们在唱呢。”老人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里闪着光，“热风说，谢谢有人还记得，它不喜欢做凶器。”
苏棠的罗盘上，赤金色的星点重新凝聚，光芒里流动着风纹的弧线，像热风温柔的呼吸。
离开焚风漠时，商队的驼铃重新响了起来，驼队沿着新出现的风纹前进，蹄印被热风轻轻抚平，像在给后来者留下路标。避风堡前，老人正教孩子们辨认风纹，他说：“风的方向，藏着活下去的智慧。”
37看着风速分析仪上回落的数值，轻声说：“原来最强大的力量，从不是能摧毁多少，而是能守护多少。就像热风从不炫耀自己能掀起沙暴，它只在乎，能不能帮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变得温顺的漠地，罗盘上一个青碧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碧叶洲，这里的藤蔓能编织梦境，却在一场虫害后变得枯萎，只有一个织梦人，还能看见藤上残留的梦影。”
“去看看藤蔓里的梦境吧。”她转动船舵，铁皮船碾过被热风梳理过的沙地，驶向被绿意覆盖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