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无虞，我爱你，但我的爱是骄傲的，我从来自由，不希冀你的垂怜，我希望你往后余生都忘掉我吧，就当我从未来过这个世界，我要去往属于我的地方，望我的小陛下长安……”
一语罢，龙染忽然觉得轻松了，她整个人都觉得好多了，这些话她早就想说出来，可惜自己痴心错付，这一生竟然还是栽在这无情帝王的手里。
罢了，她承认自己输了，她的小无虞长大了，再也不是她的了。
龙染看着圆满的月亮，叹了口气，可惜，这结局不算圆满，也是时候离开了。
说话间，龙染便朝着窗边的月亮走去，只见月华照在满身伤痕的她身上，泛起银光，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她甚至还没百里无虞愤怒的说话声音，自己便消失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王朝，再也，再也不回来，彻底放弃那个她曾深爱的男人。
“不，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你拿我当游戏吗？
朕说了，你别再耍什么鬼把戏，你便安心在此，朕不会许诺你后宫一人，但朕会封你为后，这还不够吗，龙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野心勃勃。\"
百里无虞轻蔑地放下手中的折子，近来越来越多的大臣上奏杀了妖妃，说什么她蛊惑自己。
这个令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呐，自己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说话呀！”
百里无虞心下忽然感到剧痛，他来不及起身，便倒在椅子上，他装着痛，眼中噙着泪，企图引起身后人的关注。
他还以为，即便她再怎么不喜欢自己，还是会看在小时候的份儿上来扶自己一把，可他等着，月华如练，倾在身上，高大的身躯，锦衣华服，内衬里的残缺玉佩突然掉了出来。
他还以为她在和自己置气，连扶都不想扶自己一把，是因为要接触自己么？她已经这般恨自己了？
罢了。
“来人，宣太医。”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快来人，陛下旧疾复发了，太医……”
越颜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愈发显怀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一路紧张地跟着，生怕她们的主子有个闪失。
听见这声音，百里无虞更烦了，他下意识想要观察龙染的表情，企图看到她还爱着自己的蛛丝马迹。
可那回头望，那个令自己没有办法的女人消失了。
这下，百里无虞才彻底紧张起来。他踉跄着步子站起来，一路奔到那女人刚刚说话的地方呢，然后，满屋子的找了一遍，发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越颜走近，轻声询问：“陛下，怎么了？”
“你没看到她么？”
百里无虞沉着脸，着实吓了越颜一跳，她打翻了食盒，朝后退了几步，随后抱着肚子着跪下。
“陛下是说……染姑姑么，臣妾进来并未见到……”
不愧是个有胆气有计谋的宠妃，即使面对即将暴怒的帝王，依旧沉得住气。
“滚下去！”
百里无虞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牍：“来人，将龙染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百里无虞内心忽然从疼痛变得落空，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他大笑着，猛地吐了一口鲜血，脑海里昏昏沉沉地浮现着龙染的脸，陌生又熟悉。
希望我的小陛下长安……
希望我的小陛下长安……
希望我的小陛下长~安……
她……是以何种心情说出来的?
她不是说要一直陪着自己么？
天昏地暗，百里无虞倒下了。
乾朝，应天二十三年，当朝皇帝百里无虞励精图治，在位仅仅九年，将乾朝百业复兴，打得西北浩郎敌人变成附属国。
与贵妃越颜诞下太子百里锦，第二年退位，将十岁的太子推上九五至尊之位，自己便悄然不见。
春深，惊慌山中的竹庭被人冷落多年了，堂前无燕子，水中的野草与院子里的飞死了一年又生一年。百里无虞孤零零地扒开野草，走进当年与龙染相遇的地方。
听书，人死为鬼，若是枉死则成怨鬼，自杀则离不开自己自杀的地方。
龙染离开的前三年，他依旧不放几乎借着整治官吏的由头，将乾朝走遍，杀了贪官污吏，又奠定王名。后三年，征塞外，几乎将他能知道的地方都打了个遍，他还未放弃。
又三年，越颜眼看百里无虞内心颓废，她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谋王位，便不得不将龙染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交出来，那几乎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
“陛下，这信虽然是姑姑给我的，但信中有提到关于您和姑姑的事儿。”
越颜依旧卑躬屈膝，双手捧着救命稻草，祈求那死去多年的染姑姑能救自己和儿子。
“条件。”
百里无虞未放下手中折子，冷冷道。
“陛下答应放我一条生路，将王位传给锦儿。” 越颜冷汗淋淋，捏着那封信，心提到嗓子眼儿。
“就凭一封信？” 帝王毫无情意的话，让人不敢猜。
“陛下，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了，这里有您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何况，您后宫无人，只有锦儿，锦儿是皇室唯一的血脉。”
“有趣。”
百里无虞冷哼一声，叫人将信呈上来。
他愣愣得盯着信封上粗糙的炭笔笔记，那么丑的字这世上也只有她写得出来。
“小家伙，等你长大当了皇帝，可要封我做皇后的，那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阿虞，你受伤了，都说了你现在实力不够，不要和那群瘪三硬刚，一点不听话
你死了，我也要跟着嗝屁儿的，要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
你哪怕当个人吧你。
我们阿虞越来越聪明了，连我都斗不过了。
放开他，百里无虞，原来帝王无情是真的，我真是错了。
百里无虞，我与你再无瓜葛。
我的小陛下，愿你长安……”
记忆如潮涌，百里无虞放下那信，随后拟旨将越颜封为贵妃，百里锦封为太子。
“听人说，倘若自缚而死，便要永久留在自缚之地，染儿，姑姑，我恐怕再也找不到你了，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便留在这曾经地方吧。
姑姑，阿虞错了，阿虞错了，阿虞不想当皇帝，阿虞只想你陪在身边，姑姑你好狠的心，就将我弃了，说不理就不理了。姑姑，我不敢来找你。”
百里无虞手上拽着那封他一直不敢看，却视如珍宝的信，他站了良久，进了那个发霉发臭的屋子，随后蜷缩在那张他们曾相拥的床。
随后，这位狠绝的帝王，从内衫中拿出那块残缺的茗玉，将那磨平的尖端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划开，鲜血流了出来，他才敢将信打开。
“越颜好呀，我是龙染，听闻你在常州与百里隽很好么，我和阿虞也很好，只是阿虞近来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你要是知道什么信儿，可不准瞒着我呢。
哦，对了。春上了，阿虞最爱地桃花开了，我到时候和了了她们要去摘最好桃花酿酒，嗯，等酿好了，也给你寄一罐。
可惜，我的宝贝阿虞不会喝酒，不然定要让他和我大醉一场。
不过还好，我已经学会做桃花糕点了，阿虞要是说难吃，我一定打到他上房子梁，哼，到时候给你也来一份。
哈哈，不说了，记得写信来惊慌山。”
“答案么……”
此时的百里无虞已经红了眼，泪无声落下，血慢慢失尽，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他看到她就站在那棵松树下埋酒，看到她在扫院子，看到她朝自己走来。
他舍不得闭上眼，她便走过来，轻轻为他抚阖。
清晨的惊慌山，众鸟飞出林子，微风吹拂，竹庭内却昏暗，等到正午的光照进去，才能看见有个白衣的男人，垂落着长发，修长的手捏着一封染血的信，那血由床上一直流到地上，地上的血泊里有一块儿不值钱的青茗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