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说话，只是载着她在夜色中奔驰。
有那么一会儿，苍嘉而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像在低空飞行，风隔着头盔呼啸，却无伤她分毫。她仿佛在一只大鸟的背上，能感受到它翎羽的颤动。黑色的大鸟……是荣哥哥的动物意象么？
她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继续这么冥想着，发现自己似乎是同样的鸟，但颜色却在变化。
五彩斑斓的……白？
她自顾自笑起来，眼睛一睁，看到街对面的24小时快餐店，脑海中瞬间飘过苍家出事那一晚他带来的热可可。
“荣哥哥，我想去快餐店。”她抬头大声说。
他仍不说话，机车飙到路口，直接转弯调头，轰鸣着在快餐店门口停住了。
她下车，脱下头盔抱在胸前，望住他眨眨眼：“一起进去坐坐吗？我很少来这种地方。”
他依言下车熄火，摘下头盔朝快餐店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进去。
这个地段不属于闹市区，将近十一点的深夜，街上人车都少，店里却仍有零星几桌客。门口暖风兜头而下，苍嘉而觉得有点热，便把抱在臂间的头盔倒过来，取下围巾和手套扔进去。荣霄飏瞥一眼她的小动作，弯了弯唇角。
她看了看店里的陈设，准备在门口的点单屏上下单，却被他拉着走到了转角僻静处靠窗的两人位坐下。她看到桌上贴着二维码，从随身小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扫码，又被他制止。“扫这里的码要下载App注册。”
“那怎么下单？”她把头盔搁在窗台边，让它靠住桌子不滚动，然后好奇地凑到他身旁。
他从社交App里搜到快餐店的小程序，等待它定位完成，然后确认餐厅地址无误，把手机递给她：“自己选。”
她觉得很神奇。他一个天之骄子，难道会经常到这种大众快餐店吃饭？不然为什么连这种细节都知道？在她眼里，他真要戴上“无所不知”的光环了。
她坐到他对面的座位，选了热可可和一对烤翅，把手机还给他。他也选了个什么，然后下了单。
这么望着他，苍嘉而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们有多久没见了？还断联了将近一周，他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她一时捋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发了一会儿愣，又马上意识到一直盯着他不好，赶紧把视线挪开了。
但是……他看起来好疲惫。
之前在宿舍门口，他戴着头盔，光线也不亮，她没察觉到他的状态并不好，可现在……
柜台备餐完毕叫号，他要去拿，她立刻起身：“我去。”
他也没坚持，她便快步去到柜台，端了餐盘往回走。
他只点了一杯黑咖啡。
深夜喝咖啡，又是打算熬通宵么？
她把杯子递到他手边，问：“喝咖啡真的能提神？”
他默默地看着她，是明白她言下之意的意思，也是无声拒绝她的关心的意思。
她装不懂，继续说：“我基本不喝这个，不知道它的效果。”
“不是次次都管用，对我来说。”他还是回答了。
“今晚这种情况会管用么？”她不依不饶。
“大概率不会。”他揭开杯盖，把搅拌棒伸进去搅了几圈，让滚烫的黑色饮料散热。
她不再说话，但学着他的动作，也揭开杯盖，把细细的小棒伸进热可可里搅拌。搅着搅着，她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他在头疼。
她拿出搅拌棒，重新给杯子盖上杯盖，三下五除二吃完烤翅，到柜台要了一个保温袋。
她把热可可放进保温袋，问他：“咖啡要不要放进来？”
他不作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把咖啡盖上，递给她。
她微笑着把热可可挪到一侧，给咖啡让出位置，两个杯子互相靠着，安稳地待在袋子里，然后被严严实实地封了口。
“走吧，我们回去。”她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拎起头盔就要往门口去。
“先把围巾手套戴好。”他从她手上拎过保温袋。
她乖乖照办，连头盔也一起戴上，然后拿回保温袋，端端正正抱在怀里。
两个人中间隔了两杯饮料，接下来一刻钟的路，他便骑得慢了些，也更稳。
她忽然想，这算是高级外卖员么？好贵的外卖员，请不起的那种。哦……她请得起。
她被自己的这些脑补逗笑了。能在他情绪低沉话少冷淡的情况下自顾自地开心，是因为跟知知打了一个愉快的电话，还没从这个状态里脱离吧。
“笑什么？”她的头盔挨着他的背，闷笑的颤抖传递给他了。
“不告诉你。”他都感觉到了，她索性笑出声。
他不说话了。
没几分钟到兰汀小苑，机车停到车库。她下了车，把保温袋递给他，取下头盔搁在后座上，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你上去吧。”他隔着面罩与她对视。
“陪我。”她眼里写着“我说，你就听”。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取下头盔锁好车，拎着保温袋跟她一起上楼。
张姨在家候着，屋里灯光微暗，暖如春天，舒适温馨的氛围令人心情自然一松。
苍嘉而把保温袋撕开，热可可温度刚刚好，她舒坦地喝完，简单刷个牙洗个脸就进了房间，准备睡觉。
荣霄飏没喝咖啡，去另一间盥洗室快速收拾了一番，跟着敲门进了她的卧室。
张姨跟着他进屋，把手上抱着的干净被子抖开，摊在沙发上。
苍嘉而已经躺进被窝了，习惯性地遮住口鼻，只留下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他。她说“陪我”，他明明知道是借着“只要你说，我就会听”的承诺逼他休息，他却选择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去对面房间睡觉。
“明天早上吃完早饭再走。”她声音低低的，隔着被子听起来有些含混，有点沙哑。
“好。”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上面那床蓬松柔软的被子。
她摸到枕边的手机，解锁，点开音乐播放器，放她的催眠曲合集，然后闭上眼睛。
他笑了笑，脱掉外套躺在沙发上，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一番动作后又把外面穿的长裤从被子底下扔到地毯上。
苍嘉而轻声哼着催眠曲，并没有多少困意，不一会儿就听到荣哥哥深长的呼吸声。她睁眼看过去，他睡着了，睡得很沉，连呼吸听起来都非常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