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后，苍嘉而刚给医院打过电话问候妈妈，高森的消息就来了。他狗鼻子灵得很，不知又从哪里打听到了早上的事，跑来自告奋勇。
[那个小白毛叫丰禹，是你同级舞蹈班的，很出名的一根筋。他绝对还会再来，我以后陪你晨跑吧。]
她实在不愿意自己的私人时间被一点点侵占，但想到丰禹那个十头牛都拉不动的倔劲，又忍不住头痛。她要是一味避着，他说不准哪天脑子一热就跑到宿舍区门口来堵人，那才真的社死。学长起码是个有分寸的，还能帮她挡一挡丰禹，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只能让渡一部分自由了。
[以后要多开发几条晨跑路线，就算你在，他也不一定会放弃。]她回复道。
[没问题，交给我。]高森发了个叉腰大笑的表情。
苍嘉而以为丰禹早上受挫了，怎么说也会安静一两天，却没料到中午就又在食堂见到他。他端着餐盘站在她对面，强行请走了坐在那儿的女生，然后毫无扰人自觉地挤进这个空位。
苍嘉而不说话，吃自己的。
“苍同学，我早上说错话，我向你道歉。”丰禹低头垂眸，拿金属勺子戳着碗里的卤肉饭，一脸仿佛是“愿赌服输”的表情。
“不需要道歉，你别再来打扰我就可以了。”苍嘉而知道这么说多半没用，却还是坚持表态。
丰禹果然又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自顾自地郁闷：“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连续几次跟同一个人道歉，但确实是我不对，必须承认错误。”
苍嘉而脑际忽地闪过一道灵光，顺着他的话头说：“那你现在又在犯错，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讲的话。”
“我有！”丰禹这下接上线了，抬头争辩道，“我听到了。”
“可你的反应跟没听到一样。”苍嘉而不喜欢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尤其是冬天，就算室内开着空调，饭菜也容易凉，一凉味道就会变差，而她的家教也不允许她在嘴里有食物的时候张口。但现在对着碗里美味的海鲜烩饭，对着这个一根筋的少年，她只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自觉十分不雅。
丰禹认真地解释道：“我不马上讲自己最想讲的话，过一会儿就会忘记它，然后非常后悔。”
苍嘉而怔了怔，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个体差异。
“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但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们的舞团没兴趣，对你也没有，我也不需要别的舞伴。”她态度明确地重申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了。我没想再邀请你进舞团，我现在只是想跟你做朋友。”丰禹拌好了卤肉饭，舀起满满一勺放进嘴里，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苍嘉而忽然觉得他像只大兔子。
“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就因为她老让他道歉？
答案还真是。
“因为我很少这样跟同一个人连续道歉。我道歉就证明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你就值得结交。”丰禹吃完了一口饭，又喝了一口汤，才把这句话说出口。“还有，因为你那支舞真的跳得很好，我想再看你跳，如果不能跟你成为舞团的同伴，那做朋友的话，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了。”
苍嘉而不懂。她明明是模仿者，原舞者就在旁边，他没看见么？
“我说的好，不是技术上的。”丰禹定定地看着她，“你跳那支舞，身上有那种……比‘力量感’还要强大的东西，这不是每个舞者都有的。”
他说到舞蹈，频道就对了，思维变得非常敏锐。
“谢谢你的认可。”苍嘉而诚恳地与他对视，“你既然知道那个舞是我跳的，也就知道我被网暴了。我原本是想不露脸跳舞拍视频，现在身份曝光，我已经不打算继续拍视频了。昨晚的舞你也看到了，我小时候学的是芭蕾，现在才开始尝试其它风格，没法保证以后一定会朝你喜欢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可能做了朋友，你也看不到我再跳那支舞，所以我觉得你不要抱希望比较好。”
丰禹又皱眉了。
“为什么被网暴就要放弃拍视频？”
苍嘉而望着碗里剩一小半的海鲜烩饭，瞬间有种吃不动了的感觉。
“个人原因，不想解释。”她是真不愿意浪费粮食，但这位一根筋的少爷实在太影响她吃饭的心情，只好扯了纸巾擦嘴起身离座。
“哎——”丰禹想追过去叫住她，但只吃了一口的卤肉饭和旁边的青菜、卤蛋、例汤都在留他。就这么一犹豫，她就已经快步走出了食堂。
苍嘉而回寝室就给高森发消息，免得迟一点他又来展示情报网的工作效率。
[刚丰禹来找我了。]
高森回了个掀桌子的表情。[他到底想做什么？]
[早上是想邀我进舞团，然后说可以做我舞伴，刚说想交朋友。]
[你肯定没同意。]话虽这么说，高森的字里行间却隐约透出一种不确定。
[嗯，拒绝了。他想交朋友主要还是为了看我跳那支舞，我没义务满足他的要求。]苍嘉而安抚他。
[哈，动机不纯。]高森开心了，但又马上追加了一句：[我也动机不纯，你为什么会接受？]
喔，这是个好问题。苍嘉而思考了一下，回道：[因为我当时没经验。]
高森发了个委屈巴巴掉眼泪的表情。[原来我不是特别的……]
苍嘉而搜了半天，找到一个超大锤子敲头的表情扔过去。
[小老太太给我发表情了，我还是特别的！哈哈哈哈哈！]高森非常懂得自我满足。[那你觉得他还会不会来找你？]
[他好像只要有问题没得到答案，或者没得到解决，就会锲而不舍。他不明白我为什么遇到网暴就不想拍视频了，我不想解释，他可能还会来问。]苍嘉而一边打字一边觉得有点头痛。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做你的骑士？emmm……随身护卫？]这句话仿佛自带高森的声音，苍嘉而已经产生了他边笑边讲的幻听。
她没来得及回复，他的消息又跳出来。
[还有，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为什么遇到网暴就不想拍视频了？]